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蒙勒的信,但信上却是说西凉八部佯装撤兵,为防有诈,他们请求南方军队到龙首关汇聚。
“这个蒙勒。”仇徒将信攥在手中。
“将军,蒙将军也是不放心罢了。”童行说。
“他手底下有四万大军,西凉军队在的时候他不说要兵,撤退了他反倒请求增援!你说,他是何意?”仇徒看向童行,考他。
若是虞信在此,定然会嬉皮笑脸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童行却凝目沉思,“应该是真的怕有诈吧。蒙将军一辈子都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活到今天,肯定是十分谨慎。”
仇徒摇摇头,自己思虑起来。
童行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敢说话。从前只羡慕虞信可以天天跟着将军,但这几日伺候着,实在是认识到这差事不是谁都能当的。虞大人,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还不如我去照顾将军夫人,好歹长安她平易近人啊。
仇徒越想越不安,抓住拐。
童行见他要起身,连忙上前扶,他借力站起,说:“收拾东西,去代越坡。”
童行为难道:“将军,你这腿…”
“寨子里不是有拉草的马车吗,多铺几床褥子,拉我下山。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仇徒说着就往床边去要收拾东西。
童行一步一跟,说:“将军,您不能说风就是雨啊。就算要走,也等明天不是,夫人她也不差您这几天啊。”
“我不是看她。”仇徒叠着衣服,说:“我要借代越坡回孱国去龙首关。”
“什么?将军,代越坡入孱国要走一线天,马车可过不去啊。”童行一面接过他手中的衣物叠起来,叫他歇着,一面又劝阻道。
仇徒坐在床边,想了想,道:“代越坡虽然是小关,但每年也有不少商人走此路来往两国之间做生意。马车过不去,他们用什么法子运货呢?”
童行皱眉道:“这…当时去代越坡的时候,好像听人提起过,一线天两头都有搬货的店家。他们专门雇佣那种身子瘦小的人,可以轻松穿梭于一线天之间来倒运货物。至于马车,是在一线天前直接卸货,到那头去有另一个马车接货。大差不差,走的都是小买卖,想来东西也不大,将军,你不会是打算这样过去吧?那一线天也不短啊。”
仇徒避而不答,说:“收拾吧。”
见外面有拉草车,阙元奎不禁问车夫:“这是干什么?”
车夫摇摇头,指着一个亲卫说:“这位兵爷叫我拉车子过来,说要借用。”
亲卫听不懂他们说话,但也知道阙元奎不能得罪,便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
阙元奎看他一眼,又不禁看了眼仇徒的房间,正疑惑,门突然开了。
仇徒走了出来,一见他,也是一愣,倒是把他忘了。
“你这是要走?”阙元奎看向一旁童行手里的包袱。
仇徒走到他面前,说:“有些事必须要处理。”
“可是你的伤…”
仇徒勉强一笑,“没办法,国事为重。我必须要去龙首关一趟,不然,前面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阙元奎看他不似玩笑,不禁道:“我堂哥不是叫洛文部撤兵了吗,听说别的部落也撤退了,没听那个那卡扎说吗,风雷部那位气坏了,把我堂嫂都抓回去了,这仗可没那么容易打成。”
仇徒点点头,道:“以防万一,我得自己去坐阵。”
“唉,你这大元帅也真是辛苦。”阙元奎拍拍他的肩膀。
仇徒看看自己被他拍过的肩头,阙元奎哑然失笑,说:“冒犯了。”
仇徒摇摇头,道:“等两国签了停战协议,恢复邦交,我再来找你一叙。”
“哈哈,找我?”阙元奎笑道,“我可不敢和你们这么优秀的人一起,你不知道我这个月心里有多堵。”
戈汗走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由觉得暖心,这世上再没有比一笑泯恩仇更感人的事了吧。他思虑间走上前来,站在阙元奎身后。
仇徒冲他点头示意,然后对阙元奎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仇徒凑到他耳边,“能和我夫人单打独斗几个回合还不败的人,在孱国也没有几个。”
阙元奎诧异地看向仇徒。
仇徒微微一笑,学他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说:“去试试吧。你能赢。”
“好啊你,一直骗我。”阙元奎一掌推向仇徒。
仇徒身子一晃,拐一斜,童行和阙元奎都吓得连忙上前扶,仇徒自己却哈哈大笑,完全不以为然。
亲卫们看向仇徒,都以为见鬼了。因为仇徒天生一双睡凤眼,冷漠非常,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阙元奎也跟着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敛住神色,阙元奎道:“诶,仇将军,没想到你我还能有这番交情,真是不打不相识。值!”
仇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但心里却十分认同阙元奎的话。其实他和虞信也是打出来的交情,当年自己刚参军,虞信见不惯自己的表情,就要打赌比试,三局两胜,输的人要一辈子做牛做马,结果无论是射箭、赛马、刀剑,虞信全都不比自己。
本来前两场赢了,就没有刀剑那一比,但虞信不服,非要比,最后打红了眼,还要下杀手,自己无奈伤了他。那时也没什么旁的心思,把他送去了司医那里,后来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谁知道没过几天,自己身后就多了个小弟,一跟就是七八年。
“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决定,送你去龙首关。”阙元奎豪气道。
戈汗一怔,在他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却假装不知道。
“你送我?”仇徒笑着摇摇头,“代越坡不是你去的地方。”
阙元奎翻翻白眼,“谁要从代越坡送你。你这腿怎么过一线天?我要叫你从西凉走,绕道蒹葭关。反正这一路都是我洛文地界。”
“不可啊小王爷。”戈汗劝道。
仇徒看看戈汗,也不怪罪,说:“戈祭司说得对。这样于理不合。”
“那有什么,你也说了,两国迟早要签停战协议,只是借道回孱国,谁还能说你不成?”阙元奎率直道。
戈汗无奈扶额。
仇徒说:“说我倒没什么,可若是七部扣你们一个通敌的罪名,你们当如何?”
戈汗诧异地看向仇徒,心中感佩。
阙元奎一怔,“我没想那么多。”
仇徒叹息道:“好意心领了。我们借天井村的道做了那么多事其实已经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能再叫洛文成为众矢之的了。”
阙元奎闻言一笑,说:“你早知道那地方割让给了风雷部,你是故意的。”
仇徒淡笑不语,见人把马车上清理地差不多,放上了被褥,便道:“元奎兄,我得走了。”
阙元奎看看简陋的平板马车,眉毛高抬,眨眨眼,说:“这个,我们西凉不像你们孱国人,很少有那种马车,出门都自己骑马…委屈你了。”
仇徒摇摇头,在童行和其他亲卫的帮扶下上了马车,说:“这不委屈,我要不是腿脚不便,自然也骑马走了。”
阙元奎笑笑,说:“那你保重。记得你说过会回来找我叙话啊,到时候你伤好了,我也要和你比上一比的。”
“那是自然。”仇徒笑道。
“唉,希望两国不要再打仗。”阙元奎怅然道。
仇徒也附议。
寒暄一阵,驻扎塔格山寨月余的湖镇骑兵就围着仇徒的马车下山去了。
那卡扎听着动静走了出来,站在阙元奎后面,一道望着仇徒他们的背影,说:“小王爷,不是说这孱国将军要在寨里养伤吗,他这急匆匆往哪里去,伤好了?”
阙元奎眺望远方,说:“但愿别留下什么后病才好,要不然我将来打赢他也胜之不武。”
“嗯?不是停战吗?难道那小子骗人?”那卡扎气愤道。
阙元奎冷冷地回头看他一眼,“添乱。”说罢,抬脚回寨子里去了。
且说仇徒一行人下山去,路上颠簸非常,有几次仇徒险些从马车上掉下去,无奈队伍只好减缓速度,慢慢下山。
代越坡内,虞信坐在越宁旁边,看着她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鸡汤,不禁砸吧砸吧嘴,说:“长安,你这天天这么迟,真不怕胖啊?”
越宁看他一眼,笑笑:“反正将军不会嫌弃我。”
“你知道吗,将军特别不喜欢你叫他将军。”虞信煞有其事道。
越宁撇撇嘴,“他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想听他叫我将军呢。”
“诶,长安,你别说,要不是你怀这个孩子,你可能真能当将军。”虞信想起之前和仇徒的谈话,叫越宁来打代越坡就是给她出人头地的机会,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将军没想到这一仗打出一个孩子吧?
“当将军哪有那么容易啊。”越宁不以为然道。
虞信急了,道:“那是不容易,可你取一城,怎么说也能封个校尉当当吧?”
“校尉?”越宁一怔,苏盏从军十五载也才是个校尉,自己怎么几个月就能混上此位呢?
越宁摇摇头,“别骗我了,你知道我不能打仗了,故意说给我听,叫我高兴吧?实话说吧,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挺难过的,可是你看,这孩子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我还是很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