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楼的雅间之内,张宝儿、侯杰、岑少白、杨珂、胭脂、阿史那献、阿史那雪莲、吉温、江小桐、影儿,还有陪着阿史那雪莲一道来的那个男子,几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杨珂还沉浸在重逢激动当中,坐在胭脂身边怎么看也看不够。
侯杰拍了拍杨珂的肩头道:“我说杨珂呀,你可别光顾着美滋滋的,你得好好感谢宝儿,为了帮你找到胭脂,他可没少费心思,昨儿为了此事还差点吃了官司呢!”
“当然要谢!当然要谢!”杨珂牵着胭脂的手,起身跪在张宝儿面前,有些哽咽道:“东家,杨珂与胭脂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们二人愿为您做牛做马!”
张宝儿狠狠瞪了一眼侯杰,赶忙将他们二人扶起。
“什么做牛做马,你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说到这里,张宝儿一本正经道:“不过有件事可得提前说好了,将来你们生了大胖小子,别忘了让他认我帮干爹!”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屋内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让张宝儿这话驱得无影无踪。
胭脂被张宝儿的话羞了个大红脸,江小桐见状赶施施然起身,过去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胭脂姑娘,他胡言乱语惯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胭脂道:“这是东家的一片盛情,我和哥哥感激还来不及呢!”
江小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影儿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他自己还没做爹呢,却想着做别人的干爹,也不知羞!”
江小桐红着脸拧了影儿一把,嗔怒道:“不说话你能死呀?”
“好了,好了,我们点菜开席了!”张宝儿招呼道。
一旁伺候的小二,赶紧过来,对张宝儿道:“张公子,掌柜的今日有事出去了,不过他已经吩咐过小的了,要小的一定招呼好张公子的人!”
说着,小二将菜单了上来:“张公子,请点菜。”
张宝儿接过菜单,随手摞在桌上,对小二道:“要这菜单做甚,我报菜名,你只管想办法替我办来便是了。”
张宝儿是永和楼的常了,小二知道他与东家熟识,恭恭敬敬道:“张公子请讲,我自当竭尽全力。”
张宝儿略一思忖道:“烤全羊、涮羊肉、手扒肉、炸羊排、烧牛蹄筋、风干牛肉、熏鸡、扒驼掌,主食嘛就上莜麦面与油炸谆脖。另外,弄点马奶酒、奶茶让他们女人喝。我们几个男人来几坛上好的‘状元红’,今日我们要一醉方休。”
说罢,张宝儿看向阿史那献道:“阿史那大哥,我虽然没去过塞外,但草原美食还是大致听说过一些,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阿史那献笑道:“不错,已经很全了,比我能能想起来的还要多呢。”
此时,小二已经将张宝儿点的菜名默念了两遍,对张宝儿点头道:“张公子,我都记住了!”
“有没有问题?”张宝儿问道。
“您就瞧好吧,只不过可能要多候些时间。”小二满口应道。
“那就好,我们有的是时间,能等得住,你抓紧时间去准备吧!”张宝儿挥手道。
“好的,张公子!我让伙计先上些糕点茶水,你们先垫垫,小的告退了。”
看着小二离开了雅间,张宝儿对大家伙道:“今儿反正没事,咱们边聊边等!如何?”
吉温此时心情不错,又恢复了之前的放荡不羁:“没错,今儿要好好喝一场,扫扫昨日的晦气!”
张宝儿见与雪莲同来的那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知道他是顾忌阿史那献,便主动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男子起身恭恭敬敬道:“在下康禄,乃突骑施可汗送往大唐的质子。”
“哦!原来是康大哥,你可万万莫要拘束,今天在坐的可都是自己人!”
“多谢张公子!”康禄点头道。
众人很快便熟了,大家互相随意聊着。
张宝儿悄悄向吉温问道:“吉大哥,这突骑施是怎么回事?”
吉温很是博学,听张宝儿问起,便侃侃道:“突骑施汗国的第一任可汗叫乌质勒,应该是这位康禄的祖父。当年,乌质勒与安西大都护郭元振商谈时,受风寒病死。他儿子娑葛要杀郭元振为父亲报仇,但是郭元振亲自吊孝,获得了娑葛的理解。神龙二年,中宗命娑葛袭封嗢鹿州都督、怀德王。乌质勒有一部将忠节对娑葛不服,与娑葛互相攻击,忠节不能抵抗。后来,忠节以重金贿赂宗楚,宗楚便以侍御史吕守素处置四镇,以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凉以西兵征讨娑葛。娑葛与弟弟遮努领军二万,迎战唐军,生擒忠节,杀死冯嘉宾、吕守素,打败牛师奖,并攻克安西都护府的驻地龟兹。战胜大唐后,娑葛写信向郭元振表明心迹,郭元振将娑葛的信承奏朝廷。中宗把周以悌流放白州,赦免娑葛。娑葛于是归降大唐,被封为为钦化可汗。这康禄便是钦化可汗之子。”
张宝儿听明白了,这个康禄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众人正说的高兴,却见刚才招呼他们的小二推门进来,他让到了一边,指挥着伙计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还冒着腾腾热气。
张宝儿一看,见桌上的菜与自己所要的一样不差,不由奇怪地问道:“本以为我们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呢,谁知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备好了,这么短时间,你是如何做到的?”
小二恭敬道:“其实这事很简单。长安城在天子脚下,什么东西没有?尤其是西市,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要什么有什么。张公子所点的菜肴,有些酒楼里有现成的,酒楼里没有的,只须安排伙计带着盆锅家什去西市采买。什么时候去都能买的到,要多少有多少,当真方便的很。”
阿史那献听罢感叹道:“大唐繁荣富裕到此等地步,身为大唐子民,真是自豪的紧呀!”
张宝儿对阿史那献、阿史那雪莲和康禄笑道:“赶紧趁热吃,这可都是我专门为你们三人点的草原美食!”
众人也不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张宝儿撕下一大块羊肉,也不怕烫,吸溜吸溜往便往嘴里送,肥油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得去擦。
吃完了羊肉,张宝儿用手巾胡乱揩了一把手,便举起杯来。
“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响应,女人端起马奶酒,男人端起“状元红”,齐齐将酒喝了,唯独康禄只泯了一点便放下了杯子。
张宝儿见状有些不悦道:“康大哥如此扭捏,是有什么心事,还是瞧不起我张宝儿?”
阿史那雪莲替康禄解释道:“张公子,你误会了,康禄他明日有事!”
阿史那献却在一旁沉声道:“明日的事是明日的,今日宝儿兄弟请,如何能不饮酒,这岂不是失了礼数?”
听阿史那献如此一说,康禄点点头,赶忙端起了酒杯道:“大哥说的对,是我失礼了!”
“等等!”雪莲在一旁拉住了康禄了胳膊:“这酒我替你喝了,你好生为明日做准备。”
康禄摆手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让你替我喝酒,岂不是让大家瞧不起我吗?”
说罢,康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宝儿好奇地问道:“康兄,不知你明日有何事,须得如此慎重?”
康禄强笑道:“没什么大事,不管它了,来!张公子,我敬你一杯。”
张宝儿故作不满道:“我们既然是朋友了,那就得推心置腹,康兄如此躲躲闪闪,岂不是不把我当作朋友?再说了,喝酒就要喝个爽快,你心中藏着事,我喝起酒来心中也别扭,若是如此,这酒不喝也罢。”
康禄听张宝儿如此说来,也觉得颇为过意不去,他尴尬道:“不是不说与张公子,只是……”
说到这里,康禄瞅了一眼阿史那献,便不再往下说了。
阿史那献接口道:“张公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他要与我比武!”
“比武?你们俩个?”张宝儿被阿史那献搞迷糊了,他好奇地问道:“阿史那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他赢了,我不再反对他与雪莲交往。若输了,他就必须离雪莲远远的!”
“阿史那大哥,你这又何苦呢?”
吉温突然在一旁问道:“阿史那将军,抛开别的,单论康禄这个人,你对他可有偏见?”
阿史那献看了一眼康禄,摇头道:“我对他并无偏见!”
“这就对了!”吉温笑道:“若我没猜错,阿史那将军之所以不同意他们两交往,还是源于他们两个家族的之间的恩怨。”
阿史那献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吉大哥,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温的确是很博学,也很乐意为张宝儿讲解他所不懂的:“当年,大唐与西突厥的战事以西突厥的灭亡而告终,太宗皇帝任命阿史那将军的祖父阿史那弥射为昆陵都护,统辖五咄陆部,赐爵名兴昔亡可汗,而康禄所在的突骑施部族正是五大啜之一。康禄的祖父突骑施首领乌质勒,是阿史那斛瑟罗的莫贺达干!”
“等等,吉大哥,这莫贺达干又是什么东西?”张宝儿抓耳挠腮地问道。
“莫贺达干相当于大唐的宰相!”
“哦!我明白了,吉大哥,您继续说!”
“阿史那斛瑟罗返封后,还是按照以前突厥的方式进行管理,偏袒本姓保护贵族的地位,这引起了其他异姓诸部的不满。而乌质勒能抚士,有威信,胡人顺附。因此突骑施迅速崛起,置二十都督﹐各督兵七千﹐以楚河流域之碎叶城为大牙,伊犁河流域之弓月城为小牙。”
张宝儿点头道:“难怪阿史那大哥会对突骑施不满呢!”
“这还不是主要原因!”吉温接着道:“长安三年,乌质勒公然起兵反抗阿史那斛瑟罗,战事蔓延,结果阿史那斛瑟罗大败,所辖封疆大部分为乌质勒所并。阿史那斛瑟罗去世后,朝廷册封阿史那献的父亲阿史那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神龙二年,乌质勒的长子,也就是康禄的父亲娑葛,继立为突骑施首领。阿史那元庆与娑葛二人依旧对立,安西大都护郭元振则力主招抚突骑施,阿史那元庆只得返回长安。”
“没想到你们两个家族之间的恩怨,竟然延续三代人!”
“是呀!”吉温感慨道:“后来,阿史那元庆被酷吏来俊臣诬杀,阿史那将军也被流放崖州。神龙元年,阿史那将军虽然从流放地被召回了长安,但阿史那家族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相反,唐朝册拜娑葛为突骑施十四姓贺腊毗伽可汗,承认了新兴的突骑施汗国,并与之结盟,共伐******汗国。一边是由辉煌到日渐没落,一边是后来居上欣欣向荣,这种反差怎能让阿史那将军对突骑施有好感?康禄作为娑葛送住长安的质子,自然不会得到阿史那将军的青睐,他与雪莲姑娘的相爱,自然会遭到反对。”
张宝儿不解地问道:“那这与比武有何关系?”
阿史那雪莲噘着嘴道:“四年前,康禄向兄长求婚,兄长反对我与康禄交往,又不向康禄说明原因,只给康禄出了个难题,那便是比武。兄长言明,若康禄能胜了他,他便应允我嫁于康禄。”
“结果呢?”张宝儿问道。
“康禄的武功不弱,可兄长这些年也是勤加习练,二人旗鼓相当。他们俩每年都要比试一场,可每次总以平手收场,这已经是第四年了,明日便是他们约定比武的日子。”
张宝儿看向康禄:“难怪你这么重视明日的比武,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康禄苦笑道:“我与大哥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若在战场上我或许还有可能胜他,可他毕竟是雪莲的兄长,比武又下不得死手,哪有必胜的把握?”
“这么说,你就算不喝酒也不一定赢?”张宝儿又问道。
康禄不语,但却是一脸的无奈。
“那还不如今日放开喝呢!”张宝儿不以为然道。
“可是……”雪莲在一旁急了,可又不知该如何说。
张宝儿看着阿史那献对雪莲笑道:“阿史那大哥有心结,所以不愿意你嫁给康禄,比武只是个借口,就算康禄侥幸胜了,他还会找出别的理由来拒绝康禄。所以说,比武胜负不是关键,关键是要解开他的心结,如此便一通百通了。”
雪莲急问道“可是如何才能解开大哥的心结呢?”
张宝儿看了一眼康禄,对雪莲道:“喝酒!”
“喝酒?”雪莲被张宝儿弄迷糊了。
张宝儿笑道:“今日不说别的,只喝酒。若是康禄大哥肯喝酒,说不定日后我会有办法帮他。若不喝酒,那就让他明日比武去吧!”
吉温在一旁提醒道:“雪莲姑娘,张公子可是个热心人,只要他愿意帮你,他便会竭尽全力的,你可得想好了!”
“那好!康禄,你陪张公子放开喝吧!”雪莲一听大喜过望:“我也喝,我和康禄陪张公子一醉方休!”。
雪莲前后反差之在,让张宝儿瞠目结舌,他笑着对阿史那献调侃道:“阿史那大哥,看见没有,可不是我故意拆你的台,是你这妹子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我帮她也是不得已呀!”
“张公子……”尽管雪莲有着草原女儿家的直爽,也被张宝儿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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