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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岂止三年
    就这样,遂自由了。
    重获自由那一刻,她内心毫无波动,屁股不离一寸板凳目送同僚离开后,又躺回了床上,开始思考鬼生。
    何去何从?
    人世漂泊,东南西北,总有一方有一个人,等着你,是你的归宿。
    可,遂她从没想过,她的世界会闯入一个张宣仪,也没想过在自己身上也有故事。
    原以为归属无间无往生,永永远远孑然一身,如今,张宣仪的出现拽住了她,她却没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反之有些不踏实。
    奈何桥上等三年。
    听引汤哼起这歌时,遂笑,没有莽撞,藏了半句话未说,“岂止是三年。”
    ……引汤你是等了三年又三年。
    被调侃,引汤没像以往那般跳起来嚷嚷着谁谁谁造反,而是似不可闻那般,微微叹气,“等三年也是等啊。若不是有心人,谁愿意耽搁三年的时间呆在一破桥上?”
    这本来就只是一句感慨,说了上句就不该有下句的那种,哪知,话被接了下去。
    边上小黑停下了给鬼舀汤,视线空空望着无间迷离黑雾后的遥岑,对于今日这般禁地,酸楚多,他感喟,“唉,我也不愿意,哪知命运不从我愿……”
    欲言又止后,这孩子还学着情绪饱满的诗人,失意摇头,俨然人生、前途已一片灰暗。
    而这片灰暗的缔造者,孟引汤小姐提起裙摆向后退了一步,在小黑躲开的时候,破风一脚踹上了他屁股。
    “小孩子家家,好的不学,学大人唉声叹气作甚?”
    不敢顶撞,小黑一边给鬼舀汤,空出左手揉着屁股,嘴里咕哝个不停发泄不满,“要不是喝了你的汤差点被药死,灵体虚弱无法投胎,谁愿意呆无间?奈何,奈何,困住的是不舍离去、仍有留恋的人,像我这种爽快利落、一干二净只想快点走的鬼留在这里作甚……”
    “你这个黑娃,老子不是补偿你了嘛,投胎去人世还不是经受苦难磨砺,在我身边当差多风光,还不知足!”
    说着,引汤又要蹦起来去踹小黑,遂及时出手一把拽住了她,“一句话不对头就咋咋呼呼,神管大人看到,又要说你了。”
    “秃头鸡我怕他作甚!!”
    “引汤,念叨你个百八十年你不怕?”
    孟引汤,念叨你一百年,你不怕?
    瞬间冷静下来,引汤搓了搓鼻子,转身趴在护栏上,沉默望着从黑暗中流来的忘川。
    她问自己怕吗?
    怕……
    得知道,神管大人就是因为话太多,当朝皇帝实在受不了他,因奸人一句谗言挑拨,便以极刑处死了他。
    听从了遂的劝告,孟引汤保持沉默无所事事望着阴森森的忘川出神。
    没有差事压身,遂同样空闲。
    瞥眼看见领汤喝了的鬼一个二个都是瞪大双眼抓耳饶腮一副快炸开的样,她问,“引汤,为什么你不喝汤?”
    无间,除了神管大人外,就只有引汤是个例外。她很猖狂的,露真容,带着人世的记忆到处蹦跶,不时提起某个人却不带姓名,而其余鬼,引者,包括入了这无间往生的鬼,都无一例外,喝汤忘却往事。
    遂听闻,无间以前并不这样,不知何事起,忘却生生往事成为了一个传统,或许,是每个鬼心中都有一段不想提及的往事吧。
    人世没有忘情水,无间有。
    不想提及,便忘了它。
    像是知道遂想说什么似的,或许是有自知之明,引汤爽快回应,不经意阐述了一个事实,却不是她未喝汤的事实。
    “这么难喝的汤,我喝什么?”
    真爽快。
    这话听着不对头,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点头承认汤难喝所以不想喝这个事实,遂,有些不忿,“知道这汤难喝,你还熬给我们喝?引汤,过分了。”
    对于指责,孟引汤显得很委屈,脸上露出了鲜见的小女生模样,蹙眉,抿嘴微撅起,“上一位汤娘子就告诉了我汤的大致配料,话没多说一句,就魂飞魄散在这桥上。如今汤难喝,我能有什么办法。”
    除了引汤隐约记得,无间已经忘了那一位汤娘子,关于她的事儿,已经随着灵体沦为尘灰,不会被提起,没有谁缅怀。
    不知道引汤口里“上一任汤娘子”,也不敢兴趣,遂笑了一笑,没深问,意味不明说了一句,“路是由前人铺的,却是由后人一点点加宽的。”
    既然不好,那总得试着改变。
    “嘿,我就好奇了,你不识字文盲一个,从哪里学来这些酸唧唧的话?”
    “人间最近流行这个,前段时间接二连三接了差事去人间,听那些活人念多了,也就记下了两句。”
    引汤粲然一笑,回应遂先前那个问题,“我嘛,就庸俗人一个,没那个远大志向,过一天就是一天,不想去追求什么活着的意义。”
    孟引汤确实是没那个志向。
    她以为,她随时都会离开无间,哪知道这一留就是将近六百年。
    实在气人不是,足足耽搁了她六百年大好时光,凭地当了鬼,若是入魔,有这六百年修炼,如今必定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小姐妹之间闲谈的气氛变得很低沉。
    遂打量着引汤,哭笑不得,“你怎么比我还不思进取。”
    用神管大人的话来说,遂这个鬼很奇怪,知道自己所有缺点,并很坦然接受这样的自己。
    其实,遂就是懒,懒得改变自己。
    “听说你把你院子的花花草草都……”引汤很努力地,想用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遂的行为,整张脸都快皱到了一堆,“……都修理了。我听说你在禁足的时候,把怒火宣泄在了那些花花草草上,拿着剑把它们都砍了?”
    说着,引汤嘿嘿笑,拍了拍遂肩头,“要不是走不开,我早就去看一看你的院子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怒火宣泄在了花花草草上,遂愕然,“没,我只是看见那些草长势逼人,花儿开得比你送我的花都好看,然后乘有空就薅了而已。”
    “你能有这么勤快?”
    这还能聊下去?
    “不和你聊了,”遂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离开。
    含笑望着遂离去,引汤叉腰,身子歪斜靠在护栏上,喊住了她,“小丫头,花香吗?”
    “无间的花能有什么香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引汤问的是什么花,遂侧头斜睨她,笑道:“引汤,你知道吗?人间的花是清香的,和无间不一样,无间的花是臭的,闻见了那股味儿,我才懂了清香是什么样的香味儿。”
    张宣仪把花烧给了她,同时,火把花香也带到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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