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骑行在荒野之中,于路眼见一片凄惨之景,又是悲悯,又是担忧,心中更是警觉,神情不敢有丝毫放松,行了两个时辰,隐隐耳中听见又起刀枪撞击之声,放眼四望,却也不见有人打斗。杨青峰依旧催马前行,此时已无心思顾及其它,只想将身早一时去了长白山,好为孱弱少年寻参治伤。孱弱少年却也听到了声响,对杨青峰说道“青峰哥,你听那刀枪之声,只怕是鞑子与我大明军兵交战,我们且去高处看一看。”
听孱弱少年如此说,杨青峰只好打马去到高处,向四面一看,只见远远正南方向,有五骑马骑在外围着内里四骑打斗,那外面五骑马上之人皆是短衣短裤,正是鞑子之形,内中四骑却是明盔明甲,好似明军。杨青峰与孱弱少年在高处看了一时,见那内里明军势弱,外面五骑鞑子凶狠彪悍,狠砍猛杀,内里明军只是招架,少有还手之力。又看了一时,杨青峰豁然而醒,原来那内里明军有一人似乎有伤在身,手握大刀,却是无力挥舞,另外三人竭力将他护在内中,东挡西迎,才致手忙脚乱。陡然间杨青峰见那手握大刀之人刀上有金光一闪,心内不由一惊,忽地想起那晚栖绝峰上之事,心想此人莫不是佘将军佘正乾?忽又想到,当日在那峰顶,佘将军与智颠和尚拼斗,双双受伤,自己施放了十香迷魂酥,佘将军与智颠和尚定是也已身中其毒,是以佘将军此时身上无力,不能施展身上功力对敌,需要他人相护方保身安。心想至此,不由深深自责,一颗心提到喉间,眼看那内中明军渐渐难以招架,内中一使长枪之人忽然奋起,将长枪左朔右扫,上挡下挑,势不顾命,向前疾冲,正前之敌挡不住他凌厉攻势,一时闪向左右两边,顿时被他冲开一道缺口,四骑明军一齐向前疾走,五骑鞑子在后疾追,那使长枪之人却将马头一转,一杆长枪横在五人身前,三人拍马将其围在内中,另有两人却绕了长枪去追那三骑明军。
两骑明军保着那形似佘将军之人向前疾去,看看后面两骑鞑子赶上,那保佘将军身行的内中一人也将马骑圈回,挡住二骑追敌,三人战在一处,有二十回合,被那鞑子一刀砍在马下,鞑子欲要再去追赶,形似佘将军之人已被另一个明军护着去的远了。二骑鞑子拔转马头,和那三骑一起合力战那手使长枪之人。那人力战三人本已不支,陡又增加二位敌手,更是大显形绌,心知今日定是身死难以幸免,抱着与敌同死之心,只攻不挡。五骑鞑子虽是彪悍,想要一刀立时将他斩杀也是不能,那使长枪之人以一抵五,一时竟与他五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但他自是心知,如此时短虽可,但若时间稍长,定会落于下风不敌。
杨青峰和孱弱少年立在高处观看多时,见那手使长枪之人甚是英雄,心内敬慕,孱弱少年伏在杨青峰背上,眼中也已看的清楚,自言自语道“此人如此刚猛,如为鞑子所杀,实是可惜。”杨青峰听他所说,已知他有心思想使自己前去相救之意。杨青峰早有此心,只是心怕将孱弱少年置在一边,身有危险,想了一想,下了马身,将孱弱少年隐在一处灌木之后,口中说道“你且身隐此处,不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身出。”孱弱少年知他要去救那手使长枪的明军,自是答应。
杨青峰将那身驮行李的马匹也拉入灌木丛中拴在树上,自己手中执了宝刀,飞身上马,疾若旋风,一团烟向那六骑争战之处冲去。手使长枪之人与那五骑鞑子厮杀的正是命在须臾之时,杨青峰疾马冲到。五骑鞑子见来骑是一个汉人,一人拍马来迎,手举长刀向杨青峰当头砍下,杨青峰想也不想,宝刀一挺,刀锋向上连挡带砍,刀与刀相磕,那人刀身竟是从中一折为二断做两段,那人愣神之间,却见杨青峰手中之刀未有丝毫损伤。杨青峰马骑去势不衰,又一人迎来,手使铜棍,向杨青峰拦腰一棍扫过,杨青峰急低头俯身贴在马背,那棍贴了杨青峰背上衣衫疾扫而去,不待他回抽,杨青峰身起,手中宝刀借势回削,将那铜棍也一刀砍做了两截。此时杨青峰已冲到战阵之前,使枪的明军正在抵敌不住,三骑鞑子正要乱刀齐下将他砍为肉酱,杨青峰宝刀一探,后发先至,置在那明军手使长枪之人头顶之上,三柄长刀一刹那尽都砍在杨青峰宝刀之上,霎时刃卷刀折。五骑鞑子一齐勒马,见杨青峰如此勇猛,又手执如此神器,已自先失了锐气,那内中一个脸上横生刀疤之人领头一提坐下之马,向北而走,后面四骑满人也都相随而去。
手使长枪之人见杨青峰救了自己,不及去整身上衣盔,忙就马上抱拳,向杨青峰施礼道谢,却见杨青峰年纪甚轻,一袭长衫裹体,神情虽是憔悴,却不失刚毅,形态也甚飘逸,只道是走方游侠,口中说道“多谢少侠相救,不知少侠高姓贵名?”
杨青峰也在马上还礼,说道“在下武当杨青峰。”
那人闻听肃然起敬,说道“我道是谁如此英雄了得,却原来是武当门下杨少侠,实是让人敬佩之至。本人山西人氏,姓吴名大酋。”
杨青峰一听,心中大是奇怪,不由自主问道“怎地,吴兄不是朝廷军兵?我刚才好似见着佘正乾将军,不知是也不是?”
吴大酋听他此说,神情又是一凛,说道“少侠所说不错,怎地杨少侠也识得佘将军?”
以杨青峰先前性顽心性,心思那晚为佘正乾疑忌,定会调侃数语,方说正言,却不知为何,此一路所见,心中之情尽沉心底,又忧孱弱少年身伤,那娱顽喜乐之心不知何时已自尽去,此时听吴大酋所问,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与佘将军有一面之缘,我耳听别人尊呼,我识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吴大酋‘哦’了一声,说道“杨少侠所见不错,刚刚所去,正是佘将军,如今将军有伤在身,竟然为那区区几个鞑子所欺,如在平常,即便那鞑子再多两倍三倍,只怕也不是佘将军一人敌手。”
杨青峰心说佘将军神威我自是知的,正要问他佘将军身伤之势所医如何,却听吴大酋又说道“我今至此,是陪护兵部佥事袁崇焕大人出访边务,如今朝廷奸佞当道,狄夷犯边,边务之防日趋峻严,袁大人以个人之私出访,意欲探寻良策,深恐局陷覆水难收之势。我心敬袁大人,自以布衣之身相护,只恐袁大人身行有险。佘将军以有伤之身相随,也是如此。”
杨青峰听他所说,自在心中暗想,这吴大酋原来不是官军,他自称布衣之身,说不得便是江湖中人,先前有一个孙承宗大人,为阉宦所嫉,便为许多江湖豪杰自甘以身相护,今又有这个袁崇焕,也与那孙承宗一般,为江湖中人所护,也不知这袁崇焕又是何等样人?却无心细问,心挂孱弱少年一人处于远处灌木丛中,心中大是不安,又想问询佘正乾伤势之形,对了吴大酋说道“在下还有一位朋友在那边树丛之中相待,想请将军移步彼处,在下正是有事相托。”
吴大酋说道“既是杨少侠有事,过去那边也是不妨。”
二人打马向孱弱少年所居高处灌木丛中行去。
孱弱少年自在杨青峰走后,心内也是牵挂,强自爬出树丛在那高处观望,眼见杨青峰一人一刀震慑的五骑鞑子身去,救了那使长枪之人,方始放心,再又爬回灌木丛中歇息。
不一时杨青峰吴大酋身到。杨青峰先向吴大酋说了孱弱少年,说道这便是我说的我那位朋友,又向孱弱少年说了吴大酋。吴大酋张眼向孱弱少年一看,神色之间一惊,却又随即宁定,神情颇为敬重,口中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眼熟,不知公子先前居在何处,可否见告?”
孱弱少年不答,却是先问了吴大酋,说道“在下近时一直跟了杨大哥四处飘荡,吴兄既有此说,不知吴兄先前居于何处?”
吴大酋是性直之人,据实而言道“本人袓籍山西,后入于京城,在军中任职,充职殿前值卫将军,因不愿眼见奸佞弄人,自回山西耕织,近闻袁大人以单骑出防边务,方随他至此。”
听吴大酋所说,孱弱少年随口应道“吴兄既是以前在京城任职,也许是在京中偶然见过在下,有些时日,在下留连京城繁华,也曾在京城待过时日。”
吴大酋听了孱弱少年如此之说,虽是心中有疑,却也不便再问。却听孱弱少年续而言道“吴兄今既随袁佥事出访边务,可知那袁佥事如今身在何处?如今大明边务促急,不知袁大人可有良策应对?”
吴大酋答道“如今袁大人正在此去以西二十里的宁远城中,这些时日所访,虽不曾听袁大人言说,但我见袁大人已有成竹在胸在势,自是不会枉虚此行。”
孱弱少年眼看西面之空,也不知在心中作何之想。杨青峰正是要问吴大酋那佘将军如今伤势之形,当下开口道“佘将军那伤,不知如今情势如何,可曾寻得大夫诊治?”
吴大酋尚不回言,先自叹一口气,说道“佘将军那伤,唉,不提也罢,先前被少林疯和尚打了一掌,佘将军本自功力已达上乘,后又得少林智禅大师以内功相疗,本应无碍,时至如今却是不愈,看过医师无数,却尽是无可奈何。”
杨青峰心中一颤,心想那十香迷魂酥果是厉害,以佘正乾这般功力高深的武林高手,也难抵御,何况这孱弱少年。又心叹不医神医,一代医之圣手,却命丧自家师兄之手,世人之心,为的一贪字,当真难测。忙对吴大酋说道:“吴兄既与佘将军身在一起,请转告佘将军,他那伤是在身有内腑之伤之时,又中了十香迷魂酥之毒,非以千年人参加以内功达至高境界之人辅以内力相疗才可治愈,佘将军如能自寻得千年之参以治身伤,当是大好,如今我亦是正要去长白山峰寻那千年之参,如有所获,定会送于佘将军,以恕我罪。”
吴大酋大是惊奇,却也不便相问杨青峰何以有恕罪之说,见杨青峰一脸凝重,知他是武当名门之徒,断不会信口胡言,当下满口应承,遂翻身上马,抱拳向二人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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