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下坠的感觉,很是自由。
她终于解脱了。
不用成为那个妖界少年的粮食,都能够解脱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这样活了下来,连刻意去寻死,都活了下来。
被人轻视、被人欺凌、被人辱骂,却不得不面对。
她其实不是那么勇敢的人的,她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可她还是不得不活下去。
这个漂亮得如同传说中的神仙、却自称是妖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如同一道明亮耀眼的光,将她生活中那一片冷寂浓重的黑暗给生生撕破了一个口子。
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许诺给了她另一种人生。
可她要不了了。
她啊,从小就是这么地倒霉啊,一旦有了什么希望,就会被很快地打碎了。
只是,这次碎得彻底罢了。
“砰——”
躯体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横流,甚至有破碎的残肉飞了起来,格外凄惨。
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没了生气。
一切都结束了。
飏空徒劳地伸手一捞,自然,他无法真的穿越过去,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他老爹这一招真是太狠了,就这么活生生地将那过去的一段影像放在他面前,他却半点儿都没有办法。
无能为力。
修长漂亮的手慢慢地垂落了下来。
这小丫头……居然就死了?
眼前这摊……居然就是那小丫头?
他都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小丫头的名字,这小丫头就这么死了?
蓦地,他突然想起了他离开的时候,这小丫头对他轻轻说的那句“我能抱你一下吗”。他当时还觉得有些好笑,现在,他还如何能笑得出来了?
“她命该如此。”奇羽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飏空有些迷茫地看了奇羽一眼,而后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命该如此……”
他知道的。
明明他前几天还在跟小丫头说,人各有命,谁都插手不得。
可是……他有些后悔了。
“事已至此,无可追回了。”奇羽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轻轻一笑,“若你实在伤心,就按人界的习俗,让她,入土为安吧。”
“玉润,你还有反悔的余地。”天后娘娘望着从人界回来的玉润,轻轻道。
玉润原本在默默出身,闻言,却是短促地笑了一下。
那笑仍是充满了悲伤,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
天后娘娘愣了愣,隐隐想到了些什么。
“不了。”玉润摇了摇头,轻轻道,“君上娘娘仁慈,不过罚我去人界轮回三世而已。已经经历了一世了,又……怎么能反悔?”
天后娘娘有些心疼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更何况,”玉润抬起眼,脸上的怯懦竟是消散了些许,她澄澈的目光落在了天后娘娘身上,带着浓重化不开的悲哀,“玉润……又有什么资格反悔呢?”
天后娘娘的神色一震——玉润这话说出来,那就是彻彻底底决定了。她甚至,连在知情的人面前,都努力地扮演着那个流言中的角色了。
碧水啊碧水……何必,将一个好好的孩子,催逼到如此地步?
“你……”天后娘娘轻叹了一声,“经历这些,你有资格去恨。可是,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轻松些。”
过得轻松些,放下这现有的一切。
将这三世浩劫给经历过之后,就忘记这一切,重新做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仙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玉润抬眼,看着天后娘娘笑了笑。她有些羡慕福临公主了,一样的声名狼藉,起码……福临公主是真的被爱着的。
可是,没有谁爱她。
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在人界时,遇到的那个自称为妖的少年。大约……真的是妖?那样漂亮,又很善良。
大约……那个少年是她在人界时的命格中的异数吧。否则,她最后的结果,怎么可能是从天上的云朵上摔了下来呢?
若是没有那个少年,她的结局,大约是同张家村的村民们一样,葬身于那两座山坍塌下来形成的天然坟场了。
突然有些想要看看,那个少年最后有没有依照诺言回去找她。
在去轮回井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了观世镜。
恰好,看到飏空依照奇羽建议的那样,让她入土为安了。
选了个向阳的小山坡,正儿八经地为她砌了一座小小的坟,甚至还为她立了一块无字碑。大约是少年心性,怕她“在地下过得寂寞”,用了个术法,将她的坟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真正意义上的花枝招展,各色的花招摇地开放在她的坟头,活似一个小小的花圃。
“嗤……”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悲伤绝望,看到了这一幕,玉润仍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个妖界的少年啊……还真是……可爱……
没想到,这个妖界的少年,居然真的信守承诺了。
终究,还是有人没有抛弃她的。
玉润微微勾了勾唇角,坐在轮回井旁,伸手一抹,观世镜霎时消失在她的面前。她低头望了望轮回井,幽深无比,好似根本看不到尽头。
天界神仙若要下界投胎历练,必要从这轮回井中走一遭儿。
从前,她未曾经历这些时,怯懦又平凡,一点儿都没有继承父亲和母亲的天资,如同一个捡来的孩子一般。
每每听说有那个小仙子又历劫飞升了,她都忍不住地艳羡。
后来,就忍不住地打了这轮回井的主意——若是她也去人界历练历练,是否……也能够顺利地升了仙阶,成为父亲和母亲所期望的那样?
可惜啊,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等来去人界历劫飞升的机会,就先被父亲带去了魔界。
她那个时候还很高兴呢,以为去了魔界,肯定能学会很多东西。
事实证明,她……确实也学会了不少。
刻骨铭心,此生难忘。
只是……
玉润的嘴角微微地上挑,却显出了一个凄苦的形状。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她翻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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