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春自被吾期赶出王府,便整日里闷闷不乐。她时常想着若是白英宁被她碰到,一定要给她点教训瞧瞧。想来也是她太大意了,开始她并不曾将英宁放在眼里。虽然王爷对她跟其他丫头确有不同,她也是有些嫉妒的。但她后来想想,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丫头,王爷还不至于能将她看在眼里。可不曾想,王爷竟然为了这丫头,狠心将她赶出王府,还当着众人的面,永不许她再进王府。她何曾受过这样大的耻辱,她忍辱负重,身为一个堂堂千金小姐,在九王府里为奴婢。城里多少女人在看她的笑话,可她浑不在意,只为有朝一日能成为九王的王妃,再将那些嘲讽她,羞辱她的人踩在脚下。如今她的王妃梦恐怕再难实现,连她的父亲都骂她不知进退,丢人现眼。
这一切全拜白英宁所赐,庆春日日恨她狠得咬牙。可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潜进王府里揍她一顿吗?可是她现在连王府的门都无法进去。她便只能盼着哪一日英宁独自出了王府,她才能伺机报复。
这日她又派出几个小厮守在王府门口,没过多久,便有人前来通报她,白英宁扮了男装,随王爷出府了。听到这个消息,庆春又是开心,又是生气。开心的是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生气的是她从前想和王爷出府,总被百般推脱。如今王爷竟愿意带着英宁出府,看来王爷对那个死丫头果然是不一般。她恨恨地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塞进衣袖里,冷一 张脸便出了门。
庆春到了街上,一眼就瞧见王爷身边跟着陌颜,还有那个被她恨得牙痒痒的英宁。那丫头在王爷面前丝毫不像个丫头,一会要这个吃,一会要那个吃。王爷竟也没有不耐烦,还示意一旁的陌颜掏银钱。连他身旁的陌颜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主子。王爷何曾这么放纵一个女子,他对女人一向都是不冷不热的,对谁都一样。
通常她与王爷多说几句话,他也总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如今他看着英宁,竟是十分愉悦的表情。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嫉妒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她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白英宁必须死。她做不做得了王妃不要紧,可怎么也不能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哪怕是一个王公贵族,最不济也应是个大家闺秀。
她一路远远地跟着,看他们一同进了家又小又破的酒馆。果然是下三滥的丫头,竟带王爷进出这样脏乱的地方,也不怕失了王爷的身份。她越想越觉得白英宁连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够格,更何况是万众瞩目的王妃,她也配!
酒馆太小,庆春不好进去,唯恐被他们发现。她只好躲在远处静静地等着,好不容易等他们出来,他们又停在一个卖发钗的铺子。王爷买了一个珠钗送给了白英宁,白英宁脸上的笑容,刺得庆春心内一阵接一阵的疼。她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响,心中狠狠地道:“白英宁,我绝不会叫你这般痛快的。”
他们逛了许久,逛得庆春的腿都疼了。她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在王府做了几年丫鬟,可她却没有真正的辛苦过。都是旁人巴结她,什么脏活累活,不等她开口,自有人帮她做了。她本也不是真正去做丫头的,无非是仗着一点微薄的关系,寻此借口接近王爷罢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守在王爷身边这么久,却比不得刚出现几个月的白英宁,这怎能叫她不恨。
现在她揉着腰,心里又将英宁骂了个遍。只是她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动手,王爷和陌颜的身手,岂是她带的这些家丁能抗衡。虽然这些家丁也是父亲在一些武馆千挑万选的,对付一些流氓混混还可以。要是对付久经沙场的那二位,恐怕还未近身,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及此,她正要想用什么法子,拆散他们,能让英宁单独一个人,一切就好办了。只是还未等她想到什么法子,十王竟然出现了,还拉着他们一起进了醉春楼。
她自然知道醉春楼是什么地方,她虽然刁蛮任性,做事没什么头脑。可这种地方,也不是她一个正经姑娘该去的。只是这样好的机会,她并不想放过。所以她一咬牙,便狠心进去了。不过进去的时候也费了点周折,,因她是女子,开始并不允许她进。她花了许多的银两,那守门的姑娘才不情不愿地叫她进去了。
她对此嗤之以鼻,一些下流肮脏的东西,竟还敢拦着她?她能踏进她们的门,就该感恩戴德了,有什么可耀武扬威的。
因为她没有订位置,只能选择坐在楼下一个角落里。好在那角落刚好能瞧见王爷所在二楼的位置,她开始的不满也慢慢烟消云散了。她的注意力一点都不在那些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姑娘身上,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良久,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勉强让她回了点神。一个身着素白衣衫,化着荷花妆的女子,浅唱低吟,很是悦耳动听。这倒叫她有些吃惊,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素雅的姑娘。
一曲过罢,庆春沉浸在一片称赞叫好中。她几乎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正在她愣神的时刻,大门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她急忙朝门口望,大门竟被关的严严实实,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刀,见人就砍。
庆春吓了一跳,只见大堂里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她身处的角落不好逃,家丁便护着她躲在一旁的幔帐后。她悄悄往楼上看了一眼,原来那些黑衣人竟是冲王爷而去的。
庆春心里暗自高兴,这下不用她动手了。她看着他们打斗起来,心里默默念着,但愿白英宁能死于非命。只是一切并不遂人愿,英宁躲在楼上,那些黑衣人被王爷和陌颜缠着,根本无暇顾及楼上。而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是王爷,并不在乎楼上的人的性命。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这倒给了她一个好机会。她扭头对身后的家丁道:“你们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摸上楼,将那白英宁给我杀了。谁杀了白英宁,本小姐重重有赏。”
几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个道:“小姐且在此稍等,我们定不负小姐之愿。”
庆春冷冷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出门时带的瓶子,递给为首的那个,“你们在刀上抹上这药粉。莫要在楼上纠缠,只要伤了她就好。若被王爷发现了,我们就不好脱身了。”
那几个人乖乖地将药粉倒在了刀上,又蒙上面巾,这样王爷就会以为他们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于是趁他们所有人不备,家丁们从一旁悄悄上了楼。只有一步之遥,白英宁便会死在他们的刀下。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吾期吾期已经注意到他们。就在一人手起刀落的时候,吾期竟一眨眼便跳上了楼。那人的刀没有砍在英宁身上,却被吾期给挡了回去。本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十王,一脚就将那人踢下了楼。
他们见九王上了楼,为首的那个已经摔下楼气绝身亡了。他们哪里还敢造次,急忙慌不择路地跑了。
庆春听到他们根本没有伤到英宁,气得几乎要暴跳。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可不一定再有了。她不甘心,还想再等等,剩下的几个家丁难得意见一致,携着庆春便从醉春楼的后门逃了。
庆春回到府里,心中只觉得万分遗憾。心里的怒火又无处发泄,只好房里砸了个稀巴烂。她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被赶出王府的那日,她几乎快要把整个府邸给拆了。她父亲胡万生刚回到府里,就听到管家来报,小姐又发脾气了。
胡万生叹了口气,他四十岁方才得一女,真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宠得她无法无天。那九王是个什么人,怎会是他们能随意攀附的。就算当今婉妃是他亲妹妹又如何?与他九王有什么相干,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九王才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庆春为人心胸不够开阔,做事又极刁蛮,王爷岂会娶她做王妃?而她性格高傲,自然也不会做妾,更何况王爷连做妾的机会也不会给她。
庆春虽是他亲生女儿,他自是疼爱有加,也希望她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良人,能够包容她,呵护她一生的人。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九王,他自己的女儿,他清楚得很。只是这孩子倔强任性,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地劝,依然是不肯放弃。日日恨着一个丫鬟,只说若不是那丫鬟,她怎么都不会被赶出王府。
她实在是脑子不清醒,没有这个丫头,也会有旁的人,就算没有旁人,王爷也不会对她留情。王爷兴许早看不过眼,如今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而已。想起那时,他低声下气地求九王,希望九王能留她在王府。王爷虽答应了,但依然如实相告:“本王不过是看你爱女心切,不忍心罢了。你这样宠着惯着,并不是什么好法子。就算本王答应你准她进王府,本王丑话说到前头,本王的王妃绝不会是她。而本王素来不喜太多女子伴在身侧,女子多了,矛盾便多。矛盾多了,争吵便多。所以本王也绝不纳妾,胡知府,你可明白本王的心意了。”
他那时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也好,小女去了王爷府里,王爷不给她机会,她自然就会死心了。倘若不让她碰壁,她恐怕要愿下官一辈子了。”
胡万生揉了揉发胀的眼角,对管家道:“且随她闹吧,在家里闹总好过去外面胡闹强。我这张老脸,也实在丢不起了。找人好好看着她,莫要煎熬她受伤了。”
管家也跟着叹气,安慰他道:“小姐年纪尚小,一些事看得不够深远。老爷的心意,小姐日后会明白的。”
胡万生背着手,望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明月,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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