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裴理由十足,但说出来却毫无底气。
实在是这种圆滑的事,凌天成办起来比他可顺手多了,而他又不能直接跟对方说,他回府是为了穿越回到现代,看能不能找到合适救自己的方法,在这儿耗下去,没准不废也能耗废了。
眼下能说出口的,就是赶紧的离开这到处是眼睛的皇宫,等回到大将府,怎么折腾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在这儿他叶元裴发挥不了一点作用,事事都是别人安排,连上个厕所,都是宫女太监们照顾着,常常把他弄的老脸都没处搁。
不知是庄思颜也看出了他的窘态,还是也想让他尽快走,这回竟然帮着他说话:“皇上,叶大将军既然想出宫,那还是随他吧,这后宫之中规矩森严,也不适合外人进来,而叶大将军常年奔走在外,没准受伤的消息一传出去,会有什么藏在民间的神医隐士上门,还能让他尽快好起来的。”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凌天成不高兴起来,能把人当场拖下去打死。
这不明摆着说宫里的太医不行,外面的野医生厉害吗?
可惜,话出自庄思颜的口,自动加上宠爱滤镜,自然就合情合理。
凌天成甚至还脉脉含情地看了庄思颜片刻,语带温柔地说:“还是婉妃考虑的周到,那就出宫去吧,但在那些隐士没到来之前,蔡太医可随元裴一起去大将军府,以便就近照看。”
皇上都退一步了,叶元裴自然不会揪住不放,于是双方表面乐呵呵地达成了协议,由宫中侍士把叶元裴送出宫去,而大将军府的侍卫则在宫门口接住,一路抬回去。
唯一愁眉苦脸,又毫不掩饰的就是蔡太医了。
他原本听说叶大将军要出宫,还要找别人去看,自己的责任一下子就卸下去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转到别人的手里,他心里几乎要乐出花来。
哪成像,还没来得及偷偷笑一个,皇上就又点了他的名。
也不知道蔡太医以前在宫里是怎么混的,他觉得就这两年来说,自己的运气简直坏透了。
也或者说,只这两年之内,宫里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才会有如此感受。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叶元裴出宫,蔡太医随行,而庄思颜回到自己的宫里,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然而,凌天成跟猜到庄思颜的心思一样,紧随着她回来说:“京郊马场的事温青已经处理了,现在也有了结果,这事一直都是你们在处理,你现在去跟他碰个面,看看情况如何吧?”
庄思颜麻溜地答应一声:“好嘞,我这就出宫去。”
凌天成:“不用,温青在宫里,且这段时间都会在此。”
庄思颜:“……”
这是玩的什么套路?庄思颜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知道她要跟着叶元裴一起穿越的事了?
相比京郊马场的事,自然是叶元裴更重要,但现在温青就在宫里,庄思颜也不能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只能顺从地跟着凌天成走。
温青跟以往一样,进宫不去别处,只在凌天成的寝殿里呆着,而且每天都跟没骨头似的,斜靠在软榻上,面前还要摆着酒壶。
用现代的话说,是很娘的一个男人,庄思颜欣赏不动这款的,再加上因为叶元裴的事,闹的有点小生气,所以一看到他就没好话说:“酒鬼吧你,在外面喝还不够,竟然跑到宫里来喝了?”
温青:“……”
他话都到最边了,还不是你们家那个谁谁谁让我来的,你以为我想来宫里喝酒吗?连味道都跟外面的不一样,带着一股束缚与禁锢。外面的天空多自由,多快乐了,可是他温青偏偏收到了一道密旨,不光要进宫,还得跟这个处处与自己做对的婉妃娘娘谈谈案子的事。
最初两个人达成的一点和谐,早在日积月累的斗嘴中消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别说还有与庄思颜更有默契的叶元裴在,就算是没有,温青跟她也很难说到一起。
掇局者大家也知道事情不那么顺利,所以夹在中间做个无声的旁听者。
温青看到凌天成在,那一大堆要反击的话,就生生咽了下去,竟然勉为其难地站起来,给庄思颜行了一个宫中大礼。
庄思颜没被他的举动吓倒,反而看了看他面前的酒杯,又端起来闻了一下,然后在两个男人都疑惑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时,这位外面传的德才兼备的婉妃,把杯中酒一干二净。
随后潇洒抬头,望着吃惊的温青说:“皇上说京郊马场的案子你已经处理了,说正事吧。”
温青:“……”
哦,正事?
正事就是他的人跟进马场,把那里重新清理一遍,抓到了不少骆柯留下来的人,然而那笔传说中的官银却没有丝毫踪迹。
庄思颜在听案子的时候,一向都是认真的。
她的手里转着那只空的酒杯,细长嫩白的指尖偶尔会在杯沿上面摩蹭两下,眼睛看着温青,但又好像没看他,只是通过他看到了远在京城之外的京郊马场。
“你确定那里的人这次都清理干净了?”庄思颜问。
温青先瞄了一眼凌天成,这才说:“我们的人先到,搜了一遍,叶大将军的人随后也赶来,从山下两步一人,排着把整座山都查一次。”
听上去,好像这样已经没问题了,但是事情总是有意外,就像骆柯的人总是喜欢藏在地下一样。
那样一座山,又有冰雪覆盖,假设他们掏一个山洞窝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庄思颜刚这么想,温青已经又开口:“马场现在所有的进出口都控严了,不说一只苍蝇不能出去,反正一大活人想进去或者出来不太可能,山上能有多少粮食?就算还有人在,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温青滔滔不绝,说的也是头头是道,但庄思颜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人现在已经不是大问题了,骆柯已经死了,他们之中大部分也都被抓到了,就算是没被抓到,想再翻出大浪也不太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并没有跟庄思颜他们对抗的准备,他们只是想要钱。
而这笔传说的中的银钱,到现在都没一点端倪露出来,谁也不知道藏在那里。
庄思颜他们找不到,那帮人也没找到,温青已经把马场搜了个遍,除了他们挖坑埋在地下外,还会藏在什么地方?
她还是得出宫。
庄思颜把目光转到了温青身上,眼角突然一挑,注意就蹦了出来。
而坐在她对面的温青,本来正说的自信又自豪,觉得自己把这事办的着实不错,也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一次,还能帮他把婉妃留在宫里,真是一箭多雕的事。
然而他的眼角却扫到了庄思颜,正好也扫到了她那诡异的一笑,脊背上顿时就窜过一串寒流,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庄思颜已经收回目光,转向凌天成说:“皇上,温青这事办的不错,把那伙人困在山上,他们不下来,就会饿死在上面,要是下来,正好被他们抓个正着。”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庄思颜后面一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那位又开口了:“所以,您是不是得赏他一点什么?”
温青:“……”
赏?他用得着吗?
凌天成却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尖,饶有兴趣地问:“赏什么?温青,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温青:“……”
他想要出宫。
对,他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着,面对这对“心如蛇蝎”的男女,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也就是在他犹豫的当口,有人已经替他说了。
“皇上,温青一直住在宫外,属自由自在之身,金银什么的,想来他也是不在乎的,你现在把他留在宫里,具体为了什么,臣妾是不知道了,也不敢过问,但是臣妾看得出来,他一定不习惯住在这里。你说是吧,温青?”
温青被人狠狠剜了两眼。
一眼来自庄思颜,一眼来自凌天成,两人都在等着他说话,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委屈巴巴地把头低下去。
这还没达到庄思颜的目的,她得再烧把火才行。
然后这位不怕死的婉妃,又对凌天成说:“皇上,马场的人虽然被控制了,但是我们最初查这个案子,就一直在追着那批失踪的官银,现在毫无下落,就等于这事白忙一场。
臣妾既然担了您封的神探之名,这事又是我接下来的,就一定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相信温青也是一样,会全力辅助臣妾的。”
温青的冷汗都出来了。
这女人东叨一句,西唠一句,到底在说啥?
追官银就追呗,干吗时时刻刻把自己带上?
看着面前的皇上脸色越来越莫测高深,温青几乎想遁地逃走,以免受到无妄之灾。
然而那两个人,没一个看到他的窘态,还在斗智斗勇。
说是斗,其实高下立判,不过是谁先心软,谁重视对方更多一点,谁就会先妥协。
凌天成把这事安排的天衣无缝,却也挡不住庄思颜要出宫的心。
好在她把温青拉上了,就算是顺便去一趟大将军府,也有温青陪同,多少还是让人放心一些的。
思及此,面上一松,又顺手送了庄思颜一个舒服:“颜儿说的有理,这批银子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有部分被镕掉了,但看骆柯临终前的安排,应该还有余剩,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温青,朕命你辅助婉妃,再去京郊马场 ,查找这批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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