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没看到她,只是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就出来看看。
自顾自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看到藏到树上的庄思颜,便也转身又进了屋。
这下庄思颜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从树上滑下来,直接去前院的。
可去前院就意味着乖乖要跟墨云回宫,那是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往下垂的脚收回一点,再次看向院子里。
那人只是头发看起来吓人而已,头脑应该是清醒的,不然行为不会如此奇怪。
然而他如果真是一个正常的人,韩家又为何把他关到这里来呢?
从外面的锁来看,这里长久都没有人进来,那这个人吃什么,谁又来照顾他?
韩家在外面有清白之明,韩英本人看上去也不是藏奸纳垢之人,为何府上住着这么一位呢?
一旦想到实质性的问题,那些最初的妖呀怪的,就从庄思颜的脑子里剔除了。
她得进去,看看此人是什么来路,又跟韩家是何关系,为何会关在这里,而他的精神是否正常?
这么一想,脚在树枝上利落一点,借着墙头的高度,身子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已经跳入院中。
刚才那人的神情很是奇怪,庄思颜怕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没准对方会大声喊叫,到那时还会把墨云他们引来。
所以她进去以后,就地一滚,就把自己藏到了窗下。
果然,那人虽是进了屋,但耳朵是很灵敏的,听到外面的动静又了来看。
这次庄思颜离的近,隔着帘子似的头发,终于看清了一点他面容。
脸上皱纹满布,似是还有伤疤,大大小小纠结在一处,把整个脸弄的有些模糊不清。
眼睛是闭着的,看他只是侧着耳朵到处听,似乎是看不到东西。
他只是凭耳力在做事。
庄思颜顺着他身后的路往屋内看看,这才发现这里除了院子里的枯草,其实建造的非常简单,基本没有装饰之类的东西,桌椅之类也都是圆型。
连门坎都没有,从外到里,是一通平路,直接走进去就行,与大盛朝其它地方的房屋是不一样的。
他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又往前走了走,几乎接近大门边,但还是没听到什么,就又慢慢转回身来。
庄思颜原先趴在窗户下,意识到他眼睛看不到时,就趁着他往大门边走,自己从窗下出来,轻悄地走到门边,从那儿入内。
屋里的布置亦很简陋。
三间房子的地方,只做了一个大通间,东边往着灶具,锅碗盆都在。
西边就一张床榻,上面放着一床薄被。
中间一间则什么也没有,就那么空着,所以如果从外面看的话,好像这屋子就是空的。
但整体来说,里面倒是比外面整洁。
地面是扫过的,床榻上的被子也是折好的,东边灶间里的一应物品,都摆在相应的位置,丝毫不显凌乱。
一切都很简便,却能从这些简单的事情里看出,屋主是个有规矩的人。
如此一推测,外面那些荒草就有点刻意为之的意思。
大概是不想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所以故意把院子弄成那样,如庄思颜之前在门缝里看一样,还当是一处荒院。
她看一圈的时间,老人已经从外
面回来。
从他走路的声音来看,步伐是很稳健的,应该除了眼睛外,他的其它方面都很正常,只过年龄应该也不小了,因为那种稳健的后面,还是有一点拖沓,不像年轻人般,起脚利索。
庄思颜没出去,故意站在一个离他远的角落里,眼睛看着他。
老人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再一次侧着耳内往里面听。
庄思颜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对方却已经出声:“来者何人?”
他声音特别沙哑,大概跟久居此处,无人说话有关,但声色很沉,带有力量感。
庄思颜在心里想,他武功一定不弱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而且从声音到走路,从耳力到遇事的镇定,都在说明一件事,此人虽住在这荒僻的地方,却没把自己住成一个废人。
太奇怪了。
连庄思颜此时都分辩不出,他刚才那句话是为了诈她,还是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她贴着墙没动,眼睛仍旧盯着老人。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抬步往屋内走时,竟然是朝着庄思颜这个方向来的。
这下庄思颜不能淡定了。
看来对方比她想像的还要灵敏,真的发现了她所在的地方,不知这会儿她出来,自报家门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然而,想是想,她在老人向她走过时,也悄悄移动,想借此移到窗口,再从那里出去。
反正他看不见,她还有余地,可以慢慢与他周旋。
哪知,她的脚刚一动,老人手快如闪电,一把抄起了墙角的一把扫帚,直接往她这边打过来。
庄思颜躲的快,扫帚擦着她的耳边飞到墙上,又慢慢掉了下去。
可这一招,真是把她吓到了。
对方眼睛看不见,只凭耳力,不但算准了她的位置,还能一招挡了她的去路。
这要是他能看到,刚才飞过来又不是扫帚,那自己现在的小命还在否?
庄思颜抹了一把虚汗,再次看向老人时,神色已经没有刚才的戏谑了,真是认认真真把他打量一翻。
好在老人看上去也不想对她对杀手,见她不动,他便也站着不动,再次发问:“来者何人?”
摊牌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了。
庄思颜往前一步,尽量使自己声音轻快:“我是韩家大小姐的朋友,这两日在他府上住,没事出来逛逛,没想到会打扰到老翁,抱歉了。”
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庄思颜还是抱拳打了一躬。
老人没说话,仍然站着没动,好似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既是走错,出去便好,姑娘请吧?”
庄思颜往外看一眼:“门是锁着的,我这会儿还出不去,等会儿可能韩小姐会来找我吧?哦对了,我有点口渴了,能不能在老翁处借口水喝?”
老人直接拒绝:“此处没有小姐要喝的水,还是快些走吧,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出去。”
这话说的就很内涵了,要不庄思颜确定他眼睛看不见,都以为自己刚才所有的行动,都在人家眼皮底下做的。
她往前走一步,试着往东边的灶间去。
可老人手一拦,正正好就把她拦了下来,且语气明显没刚才好了:“小姐,门在这边。”
他把身子一侧,挡住了庄思颜的路,把门的方
向让出来。
从眼前的形势来看,就算是两人动手,庄思颜胜他的机会也不大,而且如果两人动手,她误走错的话就会被拆穿。
到时不管是老人出生,把韩府人叫过来,还是他们两个闹出动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她这会儿既不想走,也不想跟对方打。
倒是难得顺从一次,按着对方的指示,出了屋门。
但到了院子里,她却没走,反而站在门口处说:“老翁,你为何会住在这里,你是韩家的亲戚吗?”
老头没回,只面朝外面,神色极不耐烦的显示,让她快些滚蛋,以免打扰别人的清静。
可怜庄思颜有时候非常不识趣,明知道对方的意思,却非要违着来。
她看着老人,故意轻轻叹气说:“不瞒老翁说,我虽是韩小姐的朋友,此时却了不能出去,您要是觉得跟我还算有缘,就让我在此躲一躲,要是觉得实在不喜欢我,那就当没看到我,我也不进屋里打扰你,就在这院子里呆上一日,明日就会离开。”
老人总算开口了:“这是为何?”
庄思颜干脆把气叹的更大一些:“实不相瞒,家里为人说了一门亲事,那位少爷脑满肠肥,流里流气,整日不误正业,只知调戏良家妇女。
可因为他家里有钱,我父母就非逼着我嫁与他。我不从,他们就强来,所以我只能跑出来。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我在韩府,找到了门上。
韩大小姐正在尽力跟他们周旋,让我在这儿躲一躲。
等过一两日,他们走了,我便自行离去。”
脑满肠肥,流里流气,不误正业,调戏良家妇女的头衔,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凌天成的头上。
莫名的,庄思颜还觉得挺合适。
想想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做的事,可不是强抢民女吗?
虽说原庄小姐是庄家送进宫的,可后来他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女人,也放自己走呀,司马昭之心,啧啧啧,理应带这种帽子。
至于老翁这里,一般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激起别人的同情。
庄思颜仔细看过这老头了,一点也不傻,头脑还相当清晰,应当也是有些爱心的吧?
只要能把她留下来,第一能躲过墨云,第二说不定她也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
正琢磨着,就听老头说:“你很聪明。”
“啊?”庄叫道哑了一下,一时倒没明白他这话是从何说起,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而老头也不在多说,转身往屋内走去。
进了门才从背后传出一句话:“那姑娘好自为之吧!”
话越说越奇怪了,但庄思颜无暇去追究这些,能让她在这儿呆上一日,已经很不错了。
她先走到门口,隔着门缝又朝外看了看,见并无人寻到这个地方来,才把心放下。
然后寻着院子里找了一圈,既没桌椅,连个板凳也没有,入眼所见都是荒草,且长的有膝盖那么深。
倒真是藏人的好地方,只不过在这儿呆久了,也会觉得有些荒凉。
她此时是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一直站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只得又往屋内走去。
只不过这次,她才只到门口,就被老人出声打断了:“小姐止步,此处是我的居所,你既是未出阁的姑娘,来自总不太方便,还是回院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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