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汤,被庄思颜很快喝完,她也没再吃别的,反而看了眼孙喜问他:“这些能吃饱?”
孙喜一点也不客气:“还差两个羊肉包子。”
庄思颜转身往外面走,到了店门口,叫了随从,才叫他又叫了一笼羊肉包子,给孙喜送过去。
而她自己是连头也没回,径直往外走去。
热腾腾的包子,很快就送了过来,在孙喜面前冒着烟,热乎乎的烟又熏着他的脸。
刚才一碗羊肉汤下肚,现在又被包子的热气一熏,他的鼻尖已经冒出了汗。
他没擦,也没看面前的包子,只是转头看着外面。
看到庄思颜在店外站了片刻,不知跟随从说了什么,然后择路而行。
看那个方向,应该是去书院的。
孙喜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把目光移到桌上。
店里太忙了,之前庄思颜吃过的碗还没来得及收走,另有人急着占位,就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
孙喜没让他们坐,对方也不敢随意坐下,因为桌子中间还摆着一笼包子,这明显就是两个人的,万一人家再回来了呢。
他没在店里吃包子,让小二拿了纸袋包住,往怀里一揣,也往庄思颜的方向走去。
青溟书院当时为了找地方大的,也为了清静,所以离京城繁华的大街很远。
要是坐车还好一些,单凭脚走过去,可要一段时间。
孙喜怀里揣着包子,步子迈的特别大,眼睛却往前看着,好像是前面有什么东西,他急着追回来似的。
几年过去了,他现在早已经长成了大人,至少身量上看上去像个大人。
只不过心思太重,人也不怎么长肉,整个人从后面看过去,好像晾衣的竹杆,瘦的只剩骨架子。
但并非像这个年纪长的过高的孩子那样,弯腰驼背的。
孙喜腰背挺直,头也高高仰着,如果忽视他那身稍显破烂的衣着,光就气质来说,会认为他是哪家的富门里的少爷。
在离青溟书院不远的时候,他终于追上了庄思颜。
他有武学上连纪小天都不如,所以走这么一段路已经累的喘气,但眼神紧定,还紧紧盯着庄思颜。
而庄思颜,除了她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大内高手,自然是他一出现,便已知晓。
随从上前小声跟庄思颜说:“皇后娘娘,那人又跟上来了。”
庄思颜头未回,脚下也未动,只道:“不用管他。”
几个人很快进了青溟学院,庄思颜也往白老先生那里去。
可孙喜却没能进去,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自然不能随意进出,被守门的卡到外面。
白老先生还真的挺忙的。
入冬以后,从北疆和西北一带来涌进来不少人,这些人里有一部分就是孩子,也是孤儿,他们应该是老早就听说,京城里有收容他们的地方,所以直接便来了书院。
白老先生谨慎的人,有庄思颜的命令在上,他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拒之门外,但也不想因为他们的关系,把一些别居用心的人养在里面。
所以他表面如常的把人收了进来,暗地里却着我去查他们的真实身份,和为何会来京城。
实在是北疆和西
北两个地方太过敏感,万是他邱纲或者高重的人混进来,那后不堪设想。
白老先生见庄思颜来了,从案子上抬头起来,先去给她行礼,被她拉起来后,才对门口的守卫说:“怎地不进来通报?”
守卫十分冤。
大门口的人没过来通报,他们也不知道,等发现庄思颜时,她已经到了门口。
本来就来不及了,还被她制止,只得看着她走进去。
庄思颜倒是为他们说了几句话:“是我不记他们报的,白老也不用客气,我经常来此,见面就要行礼,也是挺累人的。”
白老便松松应了一下。
庄思颜也不在客气,她先问了白老最近忙些什么。
其实她刚进院的时候,已经发现这里不对劲了,好像增加了不少人。
像这种情况,白老是应该报到她那里的。
毕竟这么多人进来,吃穿用度全要增加,相应的,银子也会增加,他不把这些人报到庄思颜那里,难不成到时候,他自己还能把这大笔银子拿出来?
不过他既然没说,庄思颜就认为他必然有原因,到底是这些人都公开在书院里活动,并未藏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白老很快便把自己顾忌讲了出来。
然后他递了一份名单到庄思颜手里:“皇后娘娘请看,这是最近陆续入书院来的新人。
第一,他们的年龄差不是很大,基本都是十岁到十四岁的少年,也就是刚到了咱们入学的标准。
第二,我问过他们的来处,也听了他们的口音,确实大部分来自北疆和西北一代,还有的来处丰宁县和寨前坝。”
他略微一顿,又道:“要是来几个人,倒还说得过去,毕竟那两个地方,现在不是战乱,就是受了灾年,可一下子这么多人来,还是让人觉得不放心的。”
庄思颜很快就把那名单浏览了一遍,然后问他:“白老查过了吧,可有查到什么?”
白老摇头:“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众口一词说自己家破人亡了,却也他们身上找不到疑点。”
庄思颜便又问:“家破人亡是什么时候的事,人亡之后他们又去了哪里,是怎么找到京城的,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这个有问过吗?”
白老点头,且把一份类似口供的东西也拿给她。
一共进来二十几个孩子,几乎是他们原先学生的一半多了,但是说的原因都差不多。
这种情况就是,你明知道他们有问题,却不知道从那儿去查。
庄思颜化了不少时间,把那些“口供”全部看过后,又还到白老先生那里:“你叫来两个,我亲自问问他们。”
白老一示下,外面的守卫立刻去内院里叫人。
两个孩子也很快被带了庄思颜面前。
他们年龄在十岁左右,两人的共同点是,都很瘦,瘦到脱型的那种,两个眼窝深陷,颧骨高高耸着,连肩上的骨头都翘起来老高。
样子倒还算机灵,看到庄思颜坐在主位,虽不知她的身份,却主动跪下去行礼。
从这一点上看,又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想想要是有人真的往他们这里安插人,那定然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哪有这样的,把一大堆人全部放进来,还露出这么多颖点给他们,那不明摆着
让他们去查吗?
想到这里,庄思颜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让他们查?难道是有人想通过这些孩子的到来,让他们知道些什么不成?
她什么也没说,盯着那两个孩子看了许久。
他们则一直垂着头,手就垂在身体的两侧,看上去也极不自在,根本不敢看庄思颜,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庄思颜开口:“一个个的说,你们来自哪里,叫什么,几岁了,为何来此地。”
两人对看一眼,其实一个先开口口:“我从平阳前附近的寨前坝来,今年十一,叫赵宇,一直在逃难,后来听人说京城里有这管吃管住,还能读书的地方,就来了……”
另一个在他话音落了之后,也开口说了。
这个只有十岁,叫刘杰,却是来自北疆的,理由跟赵宇差不多。
庄思颜看着他们道:“我们这里只收孤儿,也就是那种没有父母养的孩子,你们是吗?”
两人同时向她点头。
庄思颜也朝他们点头,继续问:“好,那既然你们是孤儿,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孤儿的,可知如今父母去向,他们的名字叫什么?”
这个上面两人倒是不一样,一个说从小就是孤儿,一直都在寨前坝一代流浪,最近那边生活不下去了,才想着来京城。
而北疆那个却说,他的父母是一年前没有的。
原因是邱纲带人南下时,征兵征粮,在各处闹了很大的动静,他们村里因为太穷,所以很多人都被打死了,刘杰的父母只不过是其中一队而已。
庄思颜便提出了疑问:“听说镇北王在北疆一带,名声特别好,对百姓也特别体谅,那里的百姓几乎都不说他的坏话,怎么你说的跟他们不一样呢?”
刘杰便了一下神:“以前是那么好的,可好后来不是打仗了吗……”
他说话声音很小,好像不是说给别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到样,且目光有些游离,总像没地方放一样。
庄思颜却一直都盯着他们,不但她盯着,她的随从也都盯着那两人。
简单问话以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然后庄思颜先问他们:“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两个人点头:“他们在说谎。”
庄思颜:“何以见得?”
“他们不敢看你,眼神慌乱,手一直在搅衣服角,中间还有往别一个那里看了一眼,好像是想从他那里找点勇气似的。”
这些小动作庄思颜也看出来了,他们可能真的在说谎,但为了什么说谎,却是很难说的。
她想了一下,才又问:“你说他们会真的是邱纲的人吗?”
随从便没说话。
单从他们说话里来看,好像并不是,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毕竟邱纲也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像这种事情,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面,只要让手下的人去办,就能办的很好。
庄思颜接着又叫了两个人进来,问的问题差不多,得到的答案也类似。
果然跟白老先生说的一样,这些人就是明知有问题,却无从查起的。
庄思颜在厅里面坐了一会儿,把一壶茶都快喝完了,才说道:“去问问孙喜是在这些人来之前走了,还是之后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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