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平儿所说,到宜妃那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虽然拿了宫灯,地上也有雪照着亮,但时间还是有些晚了。
但庄思颜不管这些,左右现在后宫都是她在当家,规矩也是她立的,就算是她再猖狂一些,也没人说她的不是。
只是不知道宜妃是不是真的睡下了。
他们到了宜妃宫门口,见门并未关实,只是虚掩着,里头还能看见灯火,便让平儿先去传话。
宫里的小宫女们,听说皇后娘娘来了,都忙着过来接驾。
宜妃并未睡下,人还坐在外面的廊沿下,实在是这夜过于漫长,她心事满满,不愿坐在屋内,便出来了。
怕那些小宫们说冷,就由着她们自己去玩,只留了一个贴身的在身边伺候着。
听说庄思颜来了,她也是一愣,跟着前的宫女也要往宫门口来。
庄思颜却已经入了宫门,远远地看着她道:“站那儿别动了,这里都是雪,你踩过来也要把鞋袜踩湿了呢。”
宜妃哪敢这么放肆,还是走下台阶,迎了她一段。
庄思颜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身是不是沾了雪,是不是也湿了,还挺开心的,看了看她的院子说:“这里的雪为啥也不扫,不是你也爱看雪吧。”
宜妃忙道:“爱看是真的,不过今日内务府可太忙的,先清理宫道的雪去了,还没顾上这些院落里,我这里的宫人也少,只清理出一小块来,后面又下,也就重新路给铺上了。”
庄思颜笑笑道:“这样也挺好的,走着咯吱咯吱想,看着也舒服。”
两人说着话,一同走到廊下,宫女们已经沏了热茶端上来。
庄思颜喝了两口,才又问她:“外面挺冷的,你大晚上的坐这里做甚。”
宜妃没回这话,反而说:“皇后娘娘若是觉得冷,我们去殿内吧。”
庄思颜摇头:“嗯,我不冷,我从凌霜阁过来,走到人这里,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手脚还是热的,就是不知宜妃也很热吗?”
看宜妃的样子,也是不个不爱运动的。
就这冷天气,要是不动一动,穿的再厚在外面也是冷的。
不过宜妃不愿意说,她也没再强问,两人喝了几口茶,庄思颜还在想,是不是她开口问中午的事,她也不会说,却听宜妃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之前因为北疆的事,我……”
她的只起了一个头,庄思颜便一下子想起,最终答应过她的那些事,虽然在双方谈条件的时候,宜妃也并未完成她应该做的。
但邱纲真的也快完了,她的这个情报点没有任何作用,把她放在宫也没什么用。
庄思颜那时候答应送她农庄,让她出宫的,想想还是去年冬天的事。
到现在竟然也推了一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眼宜妃说:“这事早该办了,可我总是忙这忙那,竟然给忘了,幸好你提醒了我。”
略顿了一下,才又道:“现下虽不是出宫的最好时机,但也不是不可以,我之前在京城外面买了一块地,不算什么良田,但若你去了,自给自足还是可以的。”
宜妃:“多谢皇后娘娘,我入宫以来,吃的用的都是皇家的,如若拿什么谢你,也都是宫里的这些东西,想来你也不稀罕,便是这玉镯,是我入宫前母亲亲手给我戴上的,现在便送于皇后娘娘吧。”
宜妃手上的玉镯,只是看一眼就知道是好东西,玉质清透,上面还有漂花,应该是人们嘴里说的老坑种。
但这是人家妈给人家的,自己夺了去,总了不太好。
不过庄思颜也从来不是吃亏的料,但“哈哈”笑着推了她的手:“这玉镯我就不要了,我知道她很贵重,对你尤其重要,所以,你就好好带着。
但这块地,当初也是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所用银子还真不从宫里拿出去的,而是我外面侦探社里的银子。
所以现在给了你,你也把成本的银子拿出来就是。
不过你前面说的对,一直在宫里,银子什么的都是宫里给的,但应该会有一些私房在吧。
多少也算是意思一下,从此我们银地两清,你不用欠着我一个人情,我也没有施舍你什么。
这样大家不是都过的轻松。”
宜妃当下就令贴丫鬟去了内室,把自己存下来的碎银子,还有那一些金钗银饰都拿出来。
除了一些宫里的东西,必须还要收下来,让内务府那边收帐外,属于她的基本都拿了出来。
不算多,也就是一盒子而已,放在庄思颜面前。
庄思颜也不贪,估着自己的地大概值多少,从宜妃那儿拿的比当初她买地的多一点,也就算了。
最后把一些金钗之类的东西又还给她:“我只要银子就够了,也不都是自己用,还是要拿出去周转的。”
宜妃表示理解。
她要是真的自己用,宫里什么没有她的,凌天成那么宠她,还会缺了她的东西吗?
但庄思颜真是把外面赚的银钱,跟自己的月例分的很清楚,这个宜妃是知道的。
倒真是银地两清,庄思颜收了银子后,便也没有多坐,起身说:“你收拾一下,我明日也会把此事回给皇上,他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你近日便选一个日子,定好了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宜妃跪下来谢恩,被庄思颜扶了起来:“不用这样,在这宫里,我是皇后,你是妃子,看上去好像你低了我一点,见面就是三叩九拜的,当着皇上的面,我也不能说你什么,但是出了这宫门,你我都是自由身,便不必如此了。”
她说完话,便带着平儿走了。
宜妃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看着宫门关了。
宫女过来催着她天冷,赶紧进屋去休息,催了几次,她才转身往里走。
贴身的宫女到底是跟她话多一些,跟进去后便轻声说:“这皇后娘娘也是,在后宫之中,皇上独宠她一个人,要什么没有,还来稀罕娘娘的银子。”
宜妃便皱眉看她:“以后这样的话不准说了。”
宫女是她从家里跟出来的,自小陪到大,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忠言逆耳,也会硬说几句。
“小姐,若论起来,皇后那一点比和上您,为何在后宫之中,她就要处处压您一头,现在要出去,还要从
您手里宰一笔银子,她就不怕拿了那银子烂了手?”
宜妃是真的气了,当下把手里的小暖炉都摔了出去。
那宫女一看主子发了火,这才跪下去。
宜妃也没让她起来,声音里带着严厉说:“你从小跟着我,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事情没定下来之前,说什么都成,事情定下来了,就把嘴巴闭好了,一句话都不能再说。
若是将来有一天,因你这张嘴坏了事,你负担的起吗?
再说了,你一个宫女,哪来的权利议论主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有这个权利,又如何觉得皇后娘娘不如我呢?
她同样出身大家闺秀,家世比我高,虽是庄家后来犯了事,可我那哥哥跟着镇北王,行的也是选择之事,若真论起来,我现在死都不足以谢罪。
长相聪慧,样样都在我之上。
既是没有这些,单单一个皇上宠她,就是她统管内宫最大的资本。
内宫女人,所争的就是皇上的宠,可她什么都有,我们争了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不是她比我强的地方吗?
若认真论起来,她还真不能算是一个狠毒的人,虽然有时候手段是过激了些,但那些基本都是别人先对她动手。
你在宫里这么久,可曾听说,谁无缘无故的被皇后娘娘整了?”
看宜妃的样子,是很生气了,对宫女说完这些,喘气都有些粗,回心一想,又觉得她只是一个宫女,见识浅薄,自然不能看到别人的优点,只是觉得自家主子委屈而已。
说来说去,也都是为她好,便也叫那宫女起来了。
又缓了一下才道:“我此次出宫,不能回母家,亦没有什么依靠,虽买了皇后娘娘那块地,但我从小也没有做过这些,出去后会怎样,都未可知。”
她看了那宫女一眼:“是不是会挨饿都不好说,要说了还是在宫里好一些,至少无论外面怎样,这里是吃穿不愁的,所以你如果要留这里,便留下吧。”
那宫女刚站起来,听闻此话,“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眼泪都出来了:“小姐,我从小就跟在您身边,从侯府跟到宫中,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如今是奴婢犯了错,小姐要惩罚,多重奴婢都受着,但奴婢恳求小姐,千万不要把奴婢一个人留在这宫里。当初您出候府的时候,夫人就说过,小姐在,奴婢在,小姐要是不要奴婢了,奴婢只有去死。”
她哭的甚是伤心,当真也是一个忠仆。
宜妃也不是狠心之人,这么多年也亏得有她在身边照顾着,自己也不会太孤单。
所以主仆二人说了一回,又惺惺相惜一回,最终还是决定出宫的时候,也带着她。
这位贴身宫女的名字叫翠枝,伴在她身侧十余载,她对宜妃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
宜妃认为自己也对她十分熟悉,不过有很多事情,在不发生之前,总是很难猜到走向的。
而宜妃的命运,出了宫后就真的在她自己的手上了。
庄思颜把她们之间的事情理的很清楚,送她出去之后,便没再管这件事情,只专注于她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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