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默了默,道:“他会回去的。”
沈眠听他这样说,便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何以这般相像?”
魔尊道:“兄弟。他喜静,旁人不曾见过他。”
沈眠放下心来,不是父子就好,他可不想做那个小魔头的继母,他颔首道:“原来如此,他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要喝我的血?”
魔尊沉默许久,却忽然道:“本尊亦得了病……”
他话未说完,这个傻瓜人族已然咬破指尖,将染血的手指送到他唇边,催促道:“你快些喝,多喝一些,我每天都会乖乖吃汤药吃红枣,我会治好你的病,还有你弟弟的病。”
不过是几滴血,却叫这位魔界至尊,幽冥山川之主,刹那间失了神。
他知道,这个人族很怕死,很惜命,也很爱惜自己的精血,这是他第一回 肯主动给他血,而不是被他威逼。
他伸手握住那根莹白无瑕的手指,在沈眠诧异的目光中,那道伤口转眼愈合,魔头探出舌尖,将鲜红舔去。
“本尊要的不是你的血。”他说,“本尊要的,是别的东西。”
沈眠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盛着潋滟水光的桃花眼满是茫然。
魔尊并不解释,他抑制喉间上涌的腥甜,真身已经难以维持,他抬手一挥,将人送走。
***
转眼之间,沈眠便回到了小魔头安置他的那座宫殿,而床榻上,是面色苍白的小魔头。
沈眠见状一愣,慌忙走到他跟前,问:“你受伤了?谁能打伤你,谁又敢打伤你?”
那孩子掀起眼皮,紫色琉璃瞳静静看着他,一言未发。
沈眠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虚弱无力的情状,低头看了看手指,心说刚才还不如不要治好,害得他又要咬破。
他把渗血的手指放在小魔头唇边,让他喝自己的血,另一只手托着腮,小声说道:“我见到他了,就是你兄长,我知道他也记得我,我这样好看的人,谁会记不住呢?”
床上的魔尊眼底悄然划过一抹柔软,却没应答。
沈眠继续道:“我还没同他说起我喜欢他的事,你也不许说,否则我就克扣你的口粮。”这“口粮”自然是指他的血。
小魔头问:“为何。”
沈眠笑得很是矜持,小声嘟囔道:“我才见过他两面,此时说未免有些轻浮,他会不喜欢我的。日后相处久了,总有机会告诉他。”
“你知道他的身份么。”
沈眠道:“知道又如何,他是魔尊,我喜欢他,他不是魔尊,我也还是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旁的我才顾不上。”
床上的小孩蓦地阖上眸,耳廓却有些微微泛红。
沈眠自然发现不了,他正沉浸于情窦初开的人设中不可自拔,趴在床边看心上人的弟弟,笑容很有些贤良淑德的味道,道:“说起来,你们兄弟二人实在相像,等你长大,想来也是个很英俊的魔道大能。唔,就连身上的冷香都很相似,就好像他在身边一样,真好。”
沈眠凑到他跟前,认真地轻嗅。
小魔头含着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忘记吃血,只顾着看他,眼底划过一抹很浅,很难捕捉到的笑意。
***
其后,每隔半个月,魔尊都会将沈眠接去东殿一日,亲自传授他魔族功法,沈眠悟性极高,不过短短半年间,他已然晋入筑基巅峰。
魔修等阶划分为凝气,筑基,魔丹,魔婴,化神,炼虚,渡劫七大境界。若是想维持容颜,也须得结丹。
沈眠的元丹叫沈均给毁了,修魔与修仙殊途同归,不塑元丹,就只能止步于筑基巅峰了。
相处了半年多,魔尊还是冷漠,他似乎不肯让沈眠看他的脸,所以沈眠只能看到他高大冷峻的背影。
沈眠悄悄靠近他,用指尖勾了勾他的一缕墨发,眼底泄露些许窃喜,佯作不经意地问:“元丹破碎,想来是不可能修复的。”
魔尊沉默片刻,只当做不曾看到他的不敬,道:“可以,只是麻烦。”
倘若他恢复五成实力,便足以替沈眠重凝元丹,只是依靠每日饮几滴血,只怕用千年也恢复不成。
沈眠胆子大了些,又靠近些许,葱白的手指拾起男人落在后腰处的一簇冰凉的墨发,抿唇笑道:“连尊上也说麻烦,那应该是极麻烦的,也罢,生死有命,我这一生已是值了。”
魔尊微微一怔,他活了很漫长的岁月,几乎忘记寻常人类寿数有限,只修魔体却不结丹,至多延长两三百年寿数。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没了这个人族的血压制他体内冥气,日后会麻烦许多,他首先想到的,甚至脑海里唯一想到的,却是斩钉截铁的“不行”两个字。
这个他当做所有物亲手调教,每日喂汤药红枣,每日相伴的人族少年,他无法想象失去他。
魔尊微微蹙了下眉,道:“本尊会想办法,为你重凝元丹。”
“可我不想给尊上增添麻烦……”
话未说完,这位魔界至尊骤然转过身来,那一簇墨发从沈眠指缝间划过,接着他的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握住。
魔尊很高大,所以他的手也格外宽厚,沈眠的手腕在他的掌心,就像一根可以轻易折断的玉藕,精致而脆弱。就好似人族的生命,在魔界之主眼中,与蜉蝣无异,皆是转眼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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