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别人听了,或许会有些羞愧,可沈眠素来脸皮厚,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很是骄傲。
“那又如何,哥哥不就是这样用的?做弟弟的,倘若这点好处都没有,还喊什么哥哥。”
开车的那人闻言一怔,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朗声大笑起来,沈眠真是担心他一个不留神,把车开进了河里,好在那人车技很好,虽一直在分神与他说话,却开得很平稳。
男人敛去笑意,嗓音微沉:“看来你有个护短的大哥,这倒是很难得。”
沈眠问:“你这样说,莫非你哥哥待你不好?”
男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还行吧。”那声音听上去散漫而无所谓。
“砰——”的一声,车头不知撞到什么,被迫停下。
沈眠猝不及防,撞了下后脑勺,他皱起眉,还没来得及骂人,车门叫人拉开,夺车的男人把他从车里扯下去,他忙抓住车门,就是不肯走,“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看着他,忽而扯了扯唇,一把将沈眠打横抱起,“你留在这里,会被他们带走的。”
沈眠不能理解,“他们为何要带我走?”
“自是为了逼问我的下落。”
“……”
这人跑的太快,沈眠忙抓紧他的衣襟,防止自己掉下去,道:“胡说八道,我又不认识你,他们问我有什么用?”
那人抱着一个人,跑起来竟丝毫不吃力,垂眸笑了一下,说:“你说不认识,他们信吗?你最好安静一点,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手段狠着呢,要是被带走,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一次刑讯。”
“刑讯”两个字成功让沈眠住了口,他捂着嘴巴,恶狠狠瞪着这人,却让那人脸上的笑意愈深。
这人身量很高,大约和沈明丞不相上下,只是要更年轻一些,这样冷的天,他额上却沁着细汗,五官立体而俊逸,好看到有些不真实。
沈眠伏在他肩上往后看,果真看到一批人在车上检查。
“追你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来路?”
男人看了他一眼,唇角倏然扯开一抹森然的笑,缓缓说道:“我哥派来的人。”
“……”沈眠略一停顿,问:“亲哥?”
“你说呢。”
沈眠问:“亲哥为什么要派人追你?”
那人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耐烦的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沈眠觉得,这种问题还是有必要问个为什么的。
那人垂首看他,恰好撞入他一汪清凉的眼瞳里,他微微一怔,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生得如你这般讨人喜欢,想来不会与兄长发生什么矛盾。倘若我是你哥哥,大抵也肯事事顺着你,讨你欢心。”
沈眠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说:“哪里哪里,我觉得你模样生得也好。”
——商业互夸。
那人听了,面上显出一抹愉悦来,说:“我来南城有些日子了,怎么没早些遇见你这个宝贝疙瘩,你家里人是不是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从不肯让外人多瞧你一眼?”
沈眠嘴角一抽,心说你要是往戏园子去个两三趟,保准能遇着沈家二少爷。
那人见他不吭声,只当他是羞赧,愈发觉得这小少爷被家里养得娇贵纯真,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想知道。”
沈眠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那人正要说什么,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那些人竟是快追上了,他神色微顿,加快步伐,抱着沈眠跳上停在桥头的一艘小船,船身猛地一震,险些翻倒。
他扔给船夫几个大洋,说:“去对岸,快点。”
船夫接了钱,连忙应好。
沈眠被他塞进船舱里,那人倒了一杯热水,塞进沈眠手里让他暖手,又自顾倒了一杯热茶,如牛饮一般喝干。
他轻啧了一声,道:“实在烦人得厉害。”
他说的是那群追在后面的人,沈眠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也是姨太太生的,所以你哥哥不喜欢你,杀了你好夺走家业?”
男人怔了一怔,摇头说:“你这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我们兄弟几人都是一母同胞。我母亲性子强悍,父亲不敢娶二房,连心思都不敢动,何来的姨太太。”
沈眠道:“那你母亲可真是厉害,我爹可是娶了六个姨太太,我娘是二姨太。”
男人嗤的一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看着他干净漂亮的脸蛋,道:“整个南城,家中娶了六房姨太太的,你猜有几个人?”
沈眠问:“几个?”
那人道:“就一个,沈啸威沈大帅。”
沈眠眨了眨眼,说:“那又如何,我的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你在路边随便抓个人,都认得本少爷。只是你不肯与我说,我才不肯老实交代的。”
“这倒是,倘若见过你一回,无论如何也是忘不掉的。”
他也不曾想到,在路上随便抢了一辆车,顺便还劫走了大帅府金贵的二少爷,思及此处,竟觉得很有些意思,倘若他不肯把人还回去,也不知大帅府上会如何鸡飞狗跳?
他看向对面,男孩正低垂浓密的眼睫,小口地啜饮热茶,粉瓣印在白瓷杯沿上,好看得不得了,握着杯子的指尖,淡淡的粉,衬得那手指头跟玉石雕琢一般的精致,水眸微抬,把人魂魄都给吸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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