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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钧俯下身去看躺在棺材里的贺洗尘,将他凌乱的发丝抚平:“传陛下口谕, 急令李不易班师回朝, 穷寇莫追……”
    “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好不容易求来这道口谕,你怎么……不等等我?”
    “李莲动,当年明明是你招惹我在先……你把我拖下水, 然后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李不易,真有你的!”
    *刘熙
    贺洗尘出征的前一天晚上, 刘熙快马加鞭从封地赶到长安, 眉毛发顶结满冰雪,来到将军府第一句话便是:“和我成亲吧。”
    他给贺洗尘写过很多信,送过许多珍奇玩意儿, 把自己的情意掰成一瓣一瓣,夹在其中, 生怕他不喜欢。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当然了, 救命之恩非得以身相许不可!
    刘熙自诩花丛老手,什么撩人的招式没见过,向来只有把别人招惹得茶饭不思的地步,哪像现在这样竟然一天要想念贺洗尘想他个八_九十次,真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乐滋滋地将新得的珊瑚玉树快马给将军府送去。
    但无一不被退了回来。
    没关系,来日方长!刘熙强颜欢笑地把所有东西锁在库房里,然后又琢磨着要给贺洗尘写情诗。
    “我会说服我父亲,然后让陛下赐婚,我会——”刘熙想去牵他的手,但又怕自己被寒风吹得通红的手冷到他,“你……不要拒绝我。”
    我会保护你,我会逗你开心,我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世子说笑了。”就算在生死关头面前,还是那般决绝无情。
    他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仿佛被霜雪冻成冰疙瘩。
    *林沉舟
    “沉舟过来,这是不易,以后他就是你的公子,你跟在不易身边,要好好保护他。”大将军招着手,他快步跑过去,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牵着骡子头戴斗笠的少年笑了笑:“在下李不易。”
    “在下……”他咬了下舌头,跪到少年面前,“小人林沉舟。”
    盛夏的白日总来得十分快。
    林沉舟倏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帐,手脚冰凉地抹了一把冷汗。
    他是被吓醒的。
    他梦见刚从山上回来的少爷,站在将军府盛极的荼蘼花前,纤薄的手掌呼噜着那匹灰褐色骡子的鬃毛,亲昵地附在骡子耳边说话。雪白的千瓣花叶开至绚烂,他家少爷只看了几眼玉色的琉璃瓦,二者皆自顾自地站立在青天白日之下。
    林沉舟隔着窗棂听到一声轻笑,慌乱低下头的瞬间,便大梦初醒,浑浑噩噩。
    这本也没有错处,毕竟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梦境,梦里的事怎么也说不上僭越。但林沉舟总觉得戚戚然,好像他一不小心冒犯了那个人。
    他哆哆嗦嗦地从井里打起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才从迷幻中清醒。
    天色已大白,林沉舟猛地回过神,连忙洗漱换衣,将马厩里的骡子拉出来,一边大声呼喊着:“少爷!快点!来不及了!”
    他的动作倏地一顿。
    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嘴里喊着“来了来了!”像一阵掠过竹林的风,跑出将军府的后门,跳上骡子后的板车。
    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少爷。
    他的少爷死了。
    *曲令芳
    “徐季凌,怎么我从山里出来后长安城都变了个样?哎我跟你说,我找到隐居在山中的药王后人!他丫的那惊险!那刺激!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跟你说了,我找莲动去!”
    “……徐衍你别骗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哦——”曲令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家了,我爹还在等我呢。”
    他背着竹篓,竹篓内小心盛放着一株秾艳的重瓣斗雪红,不顾徐衍的呼喊,咬牙走去将军府,无声地泪流满面。
    *丑儿
    黑猫丑儿的肉垫颜色比寻常的猫要深些,因为上面有贺洗尘心血来潮给他涂上的胭脂,走起路来留下一路的梅花印。时至今日,阿绯还总会拿胭脂给它涂爪子。
    丑儿吃完饭,照例跳上窗户沿对外面喵喵地叫。
    阿绯挠了挠它的下巴:“他不会回来了。”
    就像仗剑轩里唱的戏文一样,李家李公子,是武曲星下凡,历经劫数后,自然回归仙位。
    *江浸
    “没想到啊,最后竟然是你出卖我们!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跪在地上的江浸垂着眼皮,无动于衷:“范师,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你敢说你做的都是「道义」?你敢说你没有一丝私心?为了那个该死的李不易,你变成了这般无情无义之徒!”
    江浸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坚毅:“范阁老,慎言!”
    “好啊!宋严也这样!你们都这样!”范惟正怒极反笑,“普天之下,唯有太子才是正统天命,乱臣贼子,也敢肖想!”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浸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最后深深地伏下身,拂袖而去。
    插在青花瓷里的梨花枝枯萎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条。江浸还是每天都给它换水,仿佛换得勤一点就会起死回生一样。
    *刘祁
    夜色穿过雕刻成合欢花的窗棂,洒进福宁殿。
    刘祁睡得不是很安稳,梦中有一个人在烟波瀚渺的江河边问他:“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七弦兄,还是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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