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甚诚意地念了几句佛号,笑嘻嘻推开寺门,迎面一招分筋错骨手袭来。
林和犀笑容一收,五指成鹰爪状将隐在门后的小贼拖出,接着一招澄净指 , 倏地将人点住穴道。
贺时晴登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气闷地瞪大乌黑的眼睛。
“第三百七十五次,我又赢了。”林和犀挤眉弄眼地扮鬼脸,把小花姑娘逗得咬牙切齿如同偏殿里凶神恶煞的罗汉石像。
偏生林和犀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杵着扁担没个正形, 拔下她发髻里的竹筷扔到草丛中, 弄得她一头青丝乱糟糟地散在脖子四周。
贺时晴把牙咬得咯咯响, 林和犀却一边叹气一边重新给她束上发髻,又在怀里摸出一只鎏银簪子,嘴里骂道:“小花姑奶奶,你看我对你多好,给你买礼物你还想打我!养不熟的白眼狼!”硬是把早上挨的教训回敬过去。
他拍了拍贺时晴圆润的脸颊:“宝镜快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等贺洗尘挎着一袋子书从山下走上来时,便见寺门前杵着一个不动如山的身影,弓着腰,姿势有些狼狈。走近一看,却是可怜兮兮快要哭出来的贺时晴。
“又被无诤那小子点了?”他一指头过去解了她的穴,贺时晴瞬间塌下脸色,扭了扭酸痛的肩膀,恶狠狠道:“下次我一定要拿绳子把他吊在房梁上!”
这两人青梅竹马,头上发髻里插的竹筷子还是同一双,却一直不对盘。小时候为了抢一块糖能在泥地里滚一个时辰,明明还有其他糖,但他们就是认死理,不肯向对方服软。等他们把自己折腾累了,贺洗尘也把热水烧好了,两只小泥猴被赶进澡盆子里,隔着房间还能一边搓澡一边斗嘴。
门外的贺洗尘只能捂住耳朵研读经文。
从小闹到大,他早就习惯俩小孩之间的相处模式,要是有一天他们相亲相爱起来,恐怕才是最恐怖的。此时一听贺时晴的气话,也不怕事大地鼓掌添乱:“噢噢,好志向!”
门里传来林和犀气急败坏的骂声:“宝镜你丫的敢不敢说点人话!”
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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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暮色洒在苦禅寺院子里的菜畦上,整个庭院充满温暖的橘色晚霞。林和犀把桌子和长板凳摆好,贺时晴恰好从厨房端出一盘芦笋炒五花肉和一盘蒜蓉油菜。
“我试试。”林和犀一点不客气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芦笋放进嘴里,顿时被烫得咝咝叫。
“活该!有空偷吃还不去帮宝镜烧火!”贺时晴拍走他再次凑过来的筷子,转身又到厨房端来一碗不辣的麻婆豆腐。
三人就着未暗的天光在院子里吃晚饭,贺洗尘不碰荤腥,只吃素菜,其余便留给两个小孩长身体。
小时候他们还问过他为什么不吃肉,噫,承了人家的身份,贫僧怎么说也是个和尚,三净肉吃一吃就罢了,该守的清规戒律还是要守的。
“我们不是和尚吗?”小鬼头们问。
贺洗尘放下手中的经书,认真道:“等你们长大了,想做什么再由自己决定。”由此林和犀没剃成小光头,贺时晴也没打小就成了小尼姑。
如同寻常的小屁孩,这两人也喜欢缠着贺洗尘问东问西。一个问太阳为什么是白色的,一个问月亮为什么是黄色的。好吧,大气层,散射,光子的波长,贺洗尘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林和犀似懂非懂,被绕得晕乎乎,贺时晴又问:“月亮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走?”
“胡说!它明明是跟着我走的!”林和犀也不管什么光量子了,嚷嚷着又和小花姑娘吵起来。
如今贺洗尘想起来还是不由得弯起嘴角。
“宝镜,你笑什么呢?”贺时晴问。
贺洗尘眨了眨眼睛,道:“想起小时候有两个小傻瓜比赛喝粥,喝了八_九碗还不肯认输,结果饱得直不起身,躺在炕上直哼哼。”
林和犀瞬间“哇”一声,眉头一竖较真道:“那个时候我喝了十一碗,是我赢了!”
“呵,你那个叫一碗吗?半碗都嫌多!”贺时晴毫不客气地反击。
两人瞬间又吵吵嚷嚷起来,贺洗尘淡定地舀了一勺豆腐,视若无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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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苦禅寺传出苍凉的钟鼓声。在井水里浸泡一整天的西瓜冰凉甘甜,三人各抱着一大块西瓜,泡着热水脚,排成一横,坐在院子中听风吟赏星河。
“今天早上那个蔺百晓有些不对劲。”林和犀吐出西瓜子,忽然说道。
“哪里不对劲?”贺洗尘一笑,反问道。
林和犀把泡得红彤彤的脚抬起来,踩在木盆沿,说道:“咱这小地方最有钱的就是马家庄的马员外,长得最英俊的是我,突然出现一个有钱又帅的人这还对劲?”
贺时晴听他自夸,差点用手里的瓜皮糊他一脸:“能不能要点脸?”
林和犀见贺洗尘似笑非笑的模样,咳了一下,终于正经起来:“最不对劲的一点是,他一个会武功的江湖中人,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个小地方,还唧唧歪歪地告诉我们那么多江湖秘辛,要不是心怀鬼胎,难不成是闲得慌?”
“不是你先问他的,人家有问有答还没理了?”贺洗尘为蔺百晓鸣不平,“再说了这算哪门子江湖秘辛,充其量也就是八卦流言而已。我看他讲得条理通顺,引人入胜,除了个别描述子虚乌有之外,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妙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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