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尤金微微侧过耳朵,忽然抿起唇笑了一下。他记得贺洗尘的声音,他们在石室里分享了一个堪称瑰丽的故事,随后这个不讨喜的人类出其不意,卷走了他的莱修少爷。
街道上乌压压的吸血鬼军队都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下一双血红的眼睛。小旅馆中的骑士团严阵以待,却见尤金摘下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丢到贺洗尘怀里:“这家店我买下来了。”
“额外加一串祖母绿宝石项链,我才考虑一下。”他还有闲情逸致戏弄人,莱修强压住内心的暴躁,忍无可忍地长出口气。
长腿火烈鸟似乎发觉什么趣味,疑惑问道:“瞎子逛夜街,和白天有什么不一样?”
尤金眨了下眼睛,目之所及,全是模糊不清的一团光影。近距离的风爆损害到他的视觉神经,但他不以为意,轻轻咳嗽两下,回答道:“更安静一点。”
“杀人也更安静。”
闲话聊到这里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贺洗尘抽出腰间的纯银匕首,对骑士团众人说道:“明天请你们喝酒。”
拉法叶面无表情:“不必,我们的职责就是处理麻烦。”
莱修心想你们看走眼了,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二十五名骑士利落地拔出长剑,无数青面獠牙的吸血鬼从窗户、楼梯口涌现,不畏死地用胸膛撞向利刃。酒瓶摔碎声此起彼伏,桌椅四裂,面包店门前的流浪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蓄谋残害未成年,《法典》上说要怎么处置来着?”西蒙忽然问道。
玛茜扶了下眼镜,一脚把扑上来的吸血鬼踢到他那边:“罚银五千,鞭刑五十。吸血鬼的话,直接砍了。”
地上七零八落地倒着许多抽搐的尸体,临死前的血液沸腾好像锅炉里的开水,几乎把人的耳膜震裂。
“阴魂不散!”莱修拧着眉毛,啤酒瓶子往墙上一砸,用锯齿状的玻璃柄扎进吸血鬼的脖子。血流如注,喷涌不止,衬得他冷静的面容透着股难言的残酷。
贺洗尘拽着他的胳膊躲到掀翻的桌子后面,深深呼吸了两下,突然闭上眼睛:“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风是太难捕捉的东西。要把它驯服成绕指柔,又要它充满攻击性,在这个混乱的空间中,更要求精准的控制力,全神贯注都未必做得到。
贺洗尘能。
骑士团和吸血鬼的混战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偶尔有漏网之鱼想要捏软柿子,还没碰到贺洗尘的衣角就被粗暴地割开喉咙。莱修没趁乱给贺洗尘来一刀都算良心未泯,不过为了干掉尤金,他不介意再多一点点良心。
纯银匕首的把柄是细腻的杉木,血槽上积满冰冷的血液。金锁链限制了他的攻击范围,但只要是匕首能刺到的距离,就没人能突破他的守备。莱修的身体素质和花街的卖花女差不多,但论杀人技巧,绝对炉火纯青。
杂鱼由他们解决,拉法叶和奥斯卡联手袭向尤金,两口长剑在狭窄的旅馆中束手束脚,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只能勉强挡住他的脚步。
状况不容乐观。尤金的动作完全眼睛的影响,一招一式如雷霆万钧。稍不留神,冷青色的火焰便会爬上他们的武器,如附骨之疽,从里到外地腐蚀剑身的材质。
锵!!
两人架住尤金的攻势,长剑霎时间崩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冷火浸入其中,宛若冰封的海面裂出蓝色的光。
奥斯卡哭丧着脸,他的肩膀开了个洞,比起这个,他更心疼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佩剑。拉法叶的左手桡骨骨折,耳朵下一寸到胸膛处被划了一道狰狞的刀伤。
尤金·笛卡尔 ,伊福区领主,别号「疯子」。打法激进,以伤换伤,不在乎伤亡,只追求胜负。
赫尔西城和莱修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一着不慎恐怕满盘皆输。
拉法叶松开手,重新握住剑柄。力度不能小,否则拿不住剑;也不能太用力,否则僵硬呆滞。这是奥菲利亚教他剑术时上的第一节课。
头顶的灯泡忽然一颗颗炸裂,仿佛被无形的利箭洞穿。四面八方的风替他开出一条血路,沉重的剑似乎重新轻盈锋利起来。拉法叶透过斑驳的剑身看见身后的贺洗尘笑容张扬,额前的黑发被风鼓起来,飘在半空。
酒柜上的龙舌兰酒瓶承受不住强大的风压,瓶底猛地裂出缝隙,醇香的酒液流下柜台,啪嗒啪嗒地淌满地板。
长剑上附着了致密的风涡,与尤金的火炎相持不下。拉法叶额头上的汗珠流过脖颈,伤口跟洒了盐水似的疼起来。他没在意,剑身崩碎的瞬间,整个人被爆发的热流掀翻,把酒柜的玻璃门撞裂。
尤金也不好受。本就没完全恢复的眼睛溢出血丝,大大小小的剑伤止不住流血,把黑色的风衣浸透。有什么金色的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他踩着遍地尸骸,直接走了过去。
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拼命?为什么如此愚蠢?
只有尤金自己知道原因。
“莱修少爷,该回家了。”
骑士团自顾不暇,有心赶过去救场,却被杂鱼们缠住手脚。莱修冷笑不止,手中的匕首倏地刺向他的心脏。与此同时,风箭裹挟着玻璃碎片疾驰而来。
“我不会再让你得手。”尤金薄唇微提,那双沁血的眼珠准确无误地盯着贺洗尘,风箭瞬间消融在冷火中。他轻而易举挡住莱修的攻击,折断他的手腕,没有丝毫怜悯地用纯银匕首还治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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