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太子轻声一笑,“从来没有期许,何来放弃?”
四阿哥回过头,嗓音清冷了些许,“隆科多已经派人去追捕得麟了,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罪犯逃脱,皇阿玛迟早要知道。单凭一个小太监那欲盖弥彰的遮掩手法,二哥恐怕难以置身事外。”
太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老四以为,事到如今,我还在乎能不能置身事外吗?”
“二哥这是想俯首认命了?”四阿哥一手按在炕桌上。
太子放下佛经,飘忽的眼神扫过满屋子的烛台,“小墩子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没那么多弯弯肠子。这一早晨的种种行径,是他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了。你放心,就算为全他那一片忠心,我也不会束手就缚的。”
入夜,讨原书屋
八阿哥还未入睡,独自一人坐在灯下沉思。
何焯躬身而进,冲八阿哥拱了拱手道,“贝勒爷,今儿上午马棚失火的事儿您知道了吗?”
“小荣子告诉我了,”八阿哥缓了口气,抬起头,“事情被四哥压下了,但是惊动太大,他压不了多久。明天要是抓不回那个侍卫统领,就算四哥不说,隆科多也会上奏的。”
“贝勒爷,眼下,太子一派已经慌了手脚,齐世武、耿鄂等人都已下狱,”何焯放轻声音道,“东宫这座大山已经矗立不住了。在这个时候,贝勒爷千万要稳住自身,不能冒进啊。”
“不能冒进?”八阿哥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半月朦胧,繁星争辉,八阿哥长叹了口气道,“我知先生的意思,可是,如今的情势,只怕是不进则退啊……”
承露轩
四阿哥回到承露轩时已近午夜,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小英子伺候四阿哥洗漱完毕,便躬身而退。
四阿哥换了寝衣,刚走到床边坐下,床里的人一个翻身,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也锃亮的大眼睛。
四阿哥被吓得一惊,皱起眉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是说要好好休养的吗?”
苏伟扁了扁嘴,两只手把被单扯了又扯,哑着嗓子开口道,“我睡不着,怕做噩梦,你又一直没回来。”
四阿哥缓了口气,揭开被子躺了下去,一手在人身上拍了拍,“快睡吧,爷在你身边,不用怕。”
苏伟眨了眨眼睛,往四阿哥怀里靠了靠,“我不是怕小初子,也不是怕被人劫持……”
“我知道,”四阿哥闭上眼睛,静等着苏伟说话。
苏伟瞪着眼睛看着暗红的帐顶,“今天在马棚时,他说,看在德柱公子和柳公公的情面上,请您三缄其口……”
四阿哥轻轻拍抚着苏伟的胸口,苏伟抿了抿唇,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当初,我救柳公公时,他也说过,请看在德柱公子的份上……”
四阿哥睁开眼睛,握住苏伟的手,苏伟的嗓子还是哑得厉害,“其实,他勒住我时,自己也怕的要死。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冷汗,他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苏伟转过头,盯着四阿哥道,“当时,如果我用力挣扎,说不定他根本勒不住我——”
“小伟,”四阿哥打断苏伟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你成全了他,无论他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值得,他都会感激你的。如果他没遇上你,或许,他到最后就没机会再回一趟无逸斋了。”
“我不想要他的感激,”苏伟翻过身,把额头抵到四阿哥的下巴上,“胤禛,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有点难受,有点害怕……让我睡一觉,我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会好了。”
“睡吧,爷陪着你,”四阿哥一下一下轻拍着苏伟的背,听他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缓。
这个陪了他二十几年的人,天生拥有一副柔软善良的心肠,无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漩涡中挣扎多久,无论见过多少阴谋算计,他的心底都还是那个无条件维护一个不得宠阿哥的小太监。
不过,如果当初,那个跟在王钦身后的小太监没有那样一副心肠,那么他们二人,恐怕也走不到今天。
倘若,从此以往,他们身处的这个明枪暗箭的环境没有办法因谁而改变,那么就让自己为他挡掉一切肮脏和黑暗。哪怕众叛亲离,哪怕手足相残,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他也绝不会让眼前的人,有一天被迫做出和小初子一样的选择!
翌日
得麟出逃,追捕失败,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怒,命得麟之父阿哈占限期内交出逃犯。
苏伟没有自己到圆明园去住,他除了嗓子有点儿哑,脖子上被划破了皮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便坚持跟着四阿哥住在畅春园里。
除诚亲王、雍亲王需要看顾太子以外,其他阿哥都陆续回了自己的府邸。
十四阿哥因围捕齐世武几人有功,得万岁爷嘉赏,在皇子中颇引人注目。
十一月二十七日
圣上广谕朝臣,称托合齐等辈小人,常昂然张胆、构集党羽,今已显露。朕为国为民、宵旰勤劳,亦属分内常事。此外所不得闻者,常令各省将军、总督、巡抚等于请安摺内,附陈密奏。故各省之事,不能欺隐。此于国计民生,大有裨益也。尔等皆朕所信任之人,位极人臣,当与诸省将军、督抚一般,于请安摺内,将应奏之事,各罄所见,开列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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