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远看着他,问:“那又如何?”
高逸:“你……”
“你当然心疼师父。”张修远冷冷看着他,说,“毕竟师父一向也偏爱你。”
他不愿再多说,将眼睛一闭,又靠了回去,无论高逸说了什么,他只当不曾听见,而高逸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闹得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道:“师父对门下一向一视同仁,他没有偏爱任何人。“
张修远不理他。
高逸还想再说。
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他转而回头,便见房门开了,贺逐风一人来了此处,高逸急忙起身,退开数步,与贺逐风行礼,道:“师父。”
张修远还是一动不动。
贺逐风叹了口气,反手关上房门,道:“阿逸,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高逸有些惊慌,他不知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做错了,可从贺逐风的语气中,他实在听不出什么,他只好再抬头去看贺逐风的表情。
“修远,你记住。”贺逐风神色平淡,说,“我从不曾偏爱过任何人。”
第80章
贺逐风说完这一句话,便不肯再提这件事,他走到张修远的床边,低垂着眼眸看他,轻声问:“如今你可以说一说,你为何要做这些事了吧。”
张修远也不理会他,高逸皱着眉,已不知该要如何才好。
“好,你不想说。”贺逐风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你知道你做错了吗?”
张修远果真冷笑,挑起眉反问:“我有什么错?”
贺逐风:“你杀了那么多人——”
张修远反问:“谁说杀人就是错了?”
贺逐风一顿,一瞬之间,他似乎已不知该要如何与张修远说下去了。
他以为杀人是过错,可张修远显然并不觉得杀人是错。
“弱肉强食。”张修远说,“有何错?”
贺逐风沉默不言。
他这才发觉,张修远的观念与他偏差甚远,他们已背道而驰了这么久,他却始终不曾发现。
“师兄。”高逸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说,“师父并未教过你我——”
“他是不曾教过,可他不曾教过又如何?”张修远冷冷说,“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唯有至强之人方能活下去。”
他这么多年来的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道理,强者方能于世间存活,而众人也只想依附强者。
他若至强,便不必再受这江湖上的规矩限制,甚至……其他人也会主动依附于他。
可贺逐风却皱眉,道:“修远,我不与你争辩这些事。”
他知道张修远的脾气,若张修远已认定了这件事,那他再多说,也是没有用的了,他只能待张修远自己去发现自己的错误,可是……他们之间的事,在今日便该要了结了。
贺逐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像是已不知该和张修远说什么才好了,只是干巴巴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照顾好你母亲的。”
张修远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笑,低声问:“师父,你终于要动手了吗?”
贺逐风说不出口。
他如何能将这种话说出口。
张修远来他身边时不过十岁,那时候贺逐风自己都只有二十余岁,他方做了凌空派的掌门没多久,还不懂这江湖上的弯弯绕绕,行事也很不稳妥,若要他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收徒的。
可他的师姐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来求他,说他们的父亲已为江湖同道所耻笑了,若他们再没有一个身份实力显赫的师父,将来到江湖上行走时,必定要受人欺负。
贺逐风虽不觉得会如此,可他见师姐为了此事连日忧愁,为了让师姐安心,便应了此事,将张修远与张修明带到身边,由他来照顾抚养。
可他哪会看管那么小的孩子?再乖巧的孩子,年幼时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张修远幼时聪明伶俐,却有些顽皮,张修明不爱说话,哥哥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两小时后可没少挨罚,不过两年,高逸也来了,高逸懂事得早,几乎没怎么让贺逐风头痛过,贺逐风对他总是温言软语,张修远小时候便极不喜欢他。那时他们三人几乎令贺逐风手忙脚乱,可这么多年后,再想起当年,却令人说不出怀念。
他的师姐虽与他在同门,却说不能影响孩子习武,隔几日方会来见一见他们,贺逐风原以为若论感情,张修远应当是与他最亲近要好的,他不知张修远后来为什么要对他下毒,更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是真下不去手。
他所坚守的道义与他的情感在搏斗,他将凌风剑自腰侧缓缓解下,放在桌上,又抬首去看靠在床头的张修远,觉得这些日子张修远随冯云君四处奔波,似乎清减了一些,再想以往他派张修远外出办事,待张修远回来时,总是要吩咐门中的厨娘备些滋补的吃食,将他瘦下去的重新补回来,可冯云君应该是不会这样待他的。
贺逐风摇头,到了这时候,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他不由又抬头去看张修远,轻声问:“你可曾恨我。”
若是不恨,又为何要对他下毒?
张修远不说话。
贺逐风又问他:“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此时张修远方摇了摇头,轻声说:“师父一向待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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