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缠着我也没有逼我承认和他的关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有关系。”
“是我的错。”
“是我缠着他,是我自作主张喜欢上了他又不敢承担责任。”
“咣当!”桌面被掀翻的声音。
林锦阳猛地扑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两人一阵踉跄连带着桌上的碗碟一起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我也没有办法!”他颤抖着拔高了声音,眼里含着惊恐,“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未来不能毁在这件事上,我只能那么做,不然被毁掉的人就是我……”
“闭嘴!”林锦阳猛地掐住了他,拳头就这么冲他的脸砸了过来,“你TM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
王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拳头砸在他脸上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声音,很凶狠的力道,一瞬间的眩晕后是剧烈的疼痛。
他低着头害怕得发抖,可他不敢动更不敢逃跑,眼前的人狠狠地盯着他,被戾气染红的双眼阴森瘆人,凶狠的样子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你自己造的孽!凭什么让别人来给你还!”
“没有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就不要说自己喜欢,你TM居然还让别人来承担你的过错,你这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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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会爱上一个人却不自知。
提起陆清竹,流逝的时间似乎就在这一刻失去了痕迹,仿佛他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昨天。
如果能挑一个时间回忆过往,王昊希望是夏天。
因为夏天有着更长的白昼、更亮的日光,有足够的温柔和宽容,容纳他不敢言说的歉疚和悲伤。
陆清竹是个温柔得能让时间都停驻屏息的人。他身上的一些特质有着衡跨时间的分量,比如那份缄默不言的温柔,不语时眉眼缱绻淡雅,开口,轻柔的嗓音里含着未散的花香。
他是个多情的人,总是会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
漂亮娇柔的面孔,欲语还休的明眸,亦或是少女裙下雪白的诱惑,他总是轻佻又浮躁,自负又多情。
遇见陆清竹,是在一个落满明媚日光的午后。
背靠着教室走廊的窗户,金绿交织的光影落在蓝白校服的一侧,那人从他身旁经过,温柔如水的眉眼,靠近时能隐约嗅到栀子荼蘼的芬芳。
他下意识地抬眼,一刹那的视线相接,他在那双眼睛里,窥见了整个繁夏终焉的**。
多情的蝴蝶找到了心仪的鲜花,那是栀子初绽的纯白。
那缕沁人心脾的甜香,让他有几分微微眩晕。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智能手机,于是他把那些字斟句酌的情思放进湛白信纸里,在一个落雨的午后悄悄塞进那人的抽屉。
但后悔的到来,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有同性恋的消息,窸窸窣窣的流言蜚语在不能见人的黑暗里蠢蠢欲动。
敏感和愚昧,是人的劣根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却觉得每句话都是在说他自己。
恶心的同性恋,又脏又下贱的东西。
他害怕了。
于是他撒了谎,在所有人面前给自己冠上受害者的名头。
“是陆清竹先来勾引我的。”他口不择言,喉头泛起一阵阵烧灼的刺痛。
只要这样说……就可以脱身了吧。
“都是他的错,我喜欢的明明是女生,是他一直缠着我。”
真卑鄙啊,居然用这种方法。
他在心里反复为自己开脱,无数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压下心头刺痛的内疚。
对人言的畏惧终于战胜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内疚,他用伤人的冷漠和畏怯,亲手把自己喜欢的人推进了深渊。
避开那人望向他时糅杂着不解和惊诧的目光,他的心里没有愧疚,只是庆幸陆清竹没有出声反驳,没有把他亲手写下的那封情书公之于众。
他为了保全自己,亲手把那份自私浅薄的喜欢,撕得粉碎。
可现实却又在这时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最后在教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封没有被打开过的信。
他听说过发生在陆清竹身上的事,仗着没有人会追究,那些人总是会趁陆清竹不注意,恶作剧般把他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陆清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没看到这份信,却被迫承受了所有。
他呆呆地看着躺在垃圾桶里,那封沾满污垢和水渍的信。那些字字斟酌忖度后精心写下的煽情至极的话如今融成一团模糊的雾,肮脏的黑色,在他的心里腐蚀出斑驳的灼痕。
他崩溃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配爱上这个人。
他是个懦夫,罪该万死。
于是他逃跑了。
没有解释一句话,他把陆清竹一个人留在他一手打造的深渊里,然后逃之夭夭。
他不敢面对世俗的偏见,家人的苛责、同学的指点,所以他选择了逃避。甚至连陆清竹这个名字、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都封存遗忘,自此闭口不提。
可即使如此,即使他离开了那里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会一次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逼得他喘不过气。
他忘不了。
自私的谎言,是永不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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