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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状元养成计划(十)
    距离那次去普济寺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八月的时候,白露初凝,天气渐渐转凉,院试也如时而至了。
    三年两次的院试,由当今皇帝所任命的各个学政到各地去主持考试。凡经府试录取的童生皆可参加,录取者即为秀才。
    秀才有可以进入县学学习的资格,称“入学”,也叫“入泮”,从此受教官月课、考校。秀才也是童生考试的最后一个阶段。其所考内容类县试、府试。
    少年虽对自己能否考上心中有个大致之数,但他认为,世事都有难料之时,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呢?
    因此他依然每日同曦起、伴星眠,未曾有过放松的时候。
    尽人事,而后才能知天命。
    直到院试举行的第一日起到最后一天,他都是这么想的。
    九月金桂盛开,院试的成绩也揭晓放榜了。
    因为想着一开始去看榜的人肯定很多,人挤人,所以扶瑶听了阿玉的,等过会儿时间再去看。
    “阿玉你不着急吗?”
    扶瑶双手提着一只坛子的边缘,正在不大的院子里面捣鼓着什么。
    “阿姐,你不是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吗?
    若命中无,那就算是强求,也求不来的。所以我不担心。”
    少年披着一件石青色的外衣,趴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眉低目敛,声音中带了点儿懒倦地说道。
    “我都让你风寒刚好就不要出来了。”扶瑶看向他,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阿姐”,少年像大猫一样地眯起了眼睛,嘴唇上扬,“今天天气实在是好,阳光这么大,这桌子上也被晒得滚烫,一点儿也不冷。我不想待在屋子里——
    再说你不是都让我在里面穿上了几层的厚衣了吗。”
    而且待在屋子里也太无聊了,他还是喜欢出来看阿姐做事。
    “阿姐,你是要制酒吗?”少年问。
    “是啊,”扶瑶将手中的水盏放下。从山上清泉之中而取的溪水,水冽而味甘,涨力大,制出的酒会格外醇厚。
    再采摘数把清香绝尘的金桂花、几簇酸甜可口浆汁多的山葡萄,与陈米等,浸泡、升酒、陈酿,多道手艺下去,入坛密封多年,才成佳酿。
    “我现在把它埋下去,等到它变成了绵甜的桂花酒,阿玉你就可以取出来喝了。”
    话音刚落,
    院子的门便被忽然从外面给推开来了,“扶瑶姐、扶瑶姐!令玉哥是第一名!
    第一名!”
    一个气喘吁吁的穿着粗布衣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一张上面沾了灰尘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他一进来就把这好消息给大声地告诉了院子里的二人。
    “又是案首?你行啊,阿玉!”
    女子很开心,转头看向还趴在那儿有些微愣的少年。
    “小竹子!给你糖!”
    院试中了,可就是真正的功名在身了。
    为何这般说?
    因为按照朝廷历律,秀才是相当于进入了士大夫的阶层的,从此地位就不同了。免徭役、见县官免跪,不受里胥侵害,甚至还能出入公堂、结交官府。
    这不说是一步登天,却也是个大大的跃进了,从此在普通人当中不再普通。
    而李令玉的心中却只微微地升起了一点点的感慨,他双眼迷蒙了一刹,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喜悦?还是别的些什么?
    他的娘亲对才华横溢者往往倍加推崇,也常教导他要知书知理。只是她去得太早了,而少年那时又太过年幼,现在母亲的样貌在她的记忆中都模糊了。
    只依稀有印象的是娘亲长得很貌美,还有她身上清脆的金钗环佩,掠过珠帘的声音。
    他与娘亲长得并不算太像。
    少年想及此,双目与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的扶瑶相对,心里就立刻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管他呢,多进一步是一步,况且这不就是他的本来的目标吗?
    而且他希望能够回报给阿姐更好、更多的东西。
    只要她开心就好了,毕竟——从那一天起,他们相依为命。
    寒露时节天渐寒。
    李令玉得了榜首,但之前县试时力压过他得第一的那个青年确是好不容易在榜末上才侥幸被录。
    这怎么可能?!
    那个小子竟然取得了院试的案首?明明在县试的时候他还是超过这少年的。
    府试他的名次也并不差,只不过不在头十名而已。那李令玉想来运气好才得了府试第一。可这次——
    这次院试他怎么就与那小子相差了……
    虽然中了秀才,但却是末尾的名次,这实在让他脸上没什么光。
    不过他好歹考上了,只是要是没有那个小子就好了。
    青年心中愤闷,现在清陵县的风头都在那少年的身上了,谁还会注意到他这个新晋的秀才老爷呢。
    饮下一杯酒在肚,从酒楼的二楼靠窗位置向下看,巧的是恰好看见了他口中的那毛头小子李令玉。
    这小子又读过几年书?!
    凭什么现在他就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而少年却受尽称赞!
    青年的眼光随着这少年了一会儿,似乎要在他的身上盯出个洞来才罢休一样。
    不过这一下却正好被对方给注意着了。
    少年在抬起头来看什么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
    楼上有个在用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看他的人,李令玉心中略思索一瞬。想起来了,是一个与他一起参加县考的人。
    他对他有恶意。
    但不要紧,不过是个不必在意的人而已,不要扰了他和阿姐用饭就行。
    不过青年可能是多杯下肚,在李令玉与扶瑶挑了楼上的一间雅座的时候,他还真的有几分踉跄地走了过来。
    “李令玉,你、你这个——”
    他伸出手指指着少年,想要教育他一番,做一做自己是同县前辈的架子,好歹要找回些面子来。
    对了,他注意到,这少年旁边还有一个蒙着脸的女子。
    哦,他好像听说过李令玉有一个常年不露脸的姐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长相丑得吓人所以才不敢见人。
    “还有你这个无盐妇——”
    这话还没说完,青年猛然一瞥见李令玉的眼神,顿时叫他把接下来的话就噎在了嗓子半中间,不上不下。
    那是一种凶厉非常的眼神,女子在他的身旁,所以看不到。
    阴鸷中带着孤高,眉飞似刃,他正用一种睥睨的眼睛在看着他。
    青年酒醒了。
    而一旁的女子似有不解,但还是招呼着少年阿玉去了另一间雅座中坐下了。
    再说回科举,院试已过,接下来是乡试。
    乡试是三年一次,离下次开考还有两年,于是在此之后不久,扶瑶就和少年提到她要去一趟檀山少林,她一定得去。
    一路上她打听得知原来法相大师已经圆寂,而大师在少林有唯一一个入室弟子——法号澄明的师傅。
    “嗯?那澄明师傅也不在吗?”
    檀山青松厉岩,香火鼎盛。扶瑶远来至此,却只得到了澄明也游历了的结果。
    “澄明师叔向来自在随心,他出门云游济世,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归来。”
    “不若施主留下亲笔字帖?”小和尚认真地说道,“等师叔回来了,我会将此信交付于他。”
    “那就烦劳小师傅了。”女子致谢道。
    “举手之劳。施主不用谢。”
    可谁料这一等,就等了挺久,等到春梅煮酒了两次,秋枫也落叶了两次,光阴飞进像眨眼,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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