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张孝霆率领一众弟子下了玄音阁。
张孝霆站在半山腰,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一丝不舍久久不散,清晨的寒风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冬雨,变得更加的凛冽,更加的刺骨。
他紧了紧怀里的小山,看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抽搐,就像这寒风一样,那么干涩,那么无情,一股无助的心境顿时侵袭了他的内心。
金平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还是放不下,说明你的决定就是错的。”
张孝霆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前面,道“金师兄,你先带着其他人先走。”
金平道“那你呢?”
张孝霆道“我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想静一静。”
金平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叹口气,点点头,带着弟子走在前面,而他也是缓缓的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数十丈的距离,不时的回头看着玄音阁的方向
走了一个时辰,只见张孝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一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张孝霆看着她,有些紧张与意外,惊道“晨曦?你…你怎么来了?”
苏晨曦眼睛里布满血丝,面色挂着倦容,很显然昨夜又是一夜没睡。
苏晨曦看着他,平静的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张孝霆不敢看她的眼睛,总是躲避她的目光,道“昨日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
苏晨曦脸上滑下两道泪痕,道“这就是你的全部吗?你……。”
张孝霆道“晨曦,我……。”
苏晨曦别过身去,再也控制不住了,无声的哭泣,往往比撕心裂肺来的要凶猛,只见她久久不能自己,张孝霆走过去,伸出双手,想要掰过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可是却停留在半空,没有落下,因为他担心,担心这样也会让自己不能控制,从而改变主意。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呢?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个懦夫,是个负心人,可是如果能救她,这样的骂名自己情愿背着,或许这也是宿命。
如果缘分天注定,就让老天爷来安排吧!
他收回了手,神情暗淡,道“就此别过吧!”说吧!转身而去,透露出一股决绝,这样的决绝,让他的心犹如刀割。
忽然苏晨曦转过身,飞奔过去,一把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十指紧扣在他的胸前,仿佛指甲已经深深陷进肉里,指尖血红一片。
张孝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多么想转过身拥抱她,哪怕深情的看她一眼,就当是给她一个希望,可是他不能,就像金平说的那样,如果放不下,自己的决定就是错的,他不想去验证,也不敢去验证。
他用力的扒开她的手指,毅然决然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抱头痛哭,哭声穿透周边的一草一木,在寒风中飘荡,传入他的耳朵里,可是他已经将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了,他仿佛听不到,任由她哭泣。
苏晨曦撕扯的嗓子,哭喊道“书呆子,你要回来呀!”“书呆子,你一定要回来呀!”“书呆子,我等着你,直到日月无光,直到生命的终点。”
她一边喊着,他一步一步走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一棵树挡住了他的身影,他始终是没有回头,没有看他一眼。
胡宝云见小师妹又不见了,急得四处寻找,花宇似乎若有深意的道“让她去吧!没事的,让她自己去面对,或许会比你我帮助她要来的好一些。”
胡宝云急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担心她,不行,我要去找她,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
花宇也不好再说什么,叹口气,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胡宝云道“不用了,我想和她说说话。”
花宇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
胡宝云点头,大“嗯。”原来是花宇将张孝霆出发的消息告诉了苏晨曦,于是苏晨曦早早的来到山下。
胡宝云一路追寻,只见前面路边蹲着一个人,正是苏晨曦。
胡宝云叹口气,走过去,苏晨曦抬头看了师姐一眼,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胡宝云道“担心你,放心不下。”
苏晨曦起身,看着师姐,哽咽的道“他走了,书呆子又走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胡宝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独自一人蹲在凛冽的寒风中,心里也是心疼,帮她拭去泪水,轻抚她的脸蛋,关心的叹口气道“傻丫头,有些事不可强求,尤其是缘分这个东西,强求不来。”
苏晨曦哽咽道“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是有我的。”
胡宝云道“人是会变得,或许这是老天爷在考验你们,这也说不定呀!”
苏晨曦低头,抽泣道“师姐,那我该怎么办?我好无助呀!”说着又哭了,扑进师姐怀里。
胡宝云道“你要记住,做任何事情,心一定要静,只有心静下来,哪怕是泰山压顶,你也会面不改色,你还要学会自我排解,知道吗?”胡宝云这是在一步步的引导她,将她从伤心处拽出来。
苏晨曦看着师姐道“师姐,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在开导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胡宝云道“那我们先回去吧!这里这么冷,小心冻坏了身子。”苏晨曦被师姐好说歹说,只得跟着师姐走向玄音阁。
就在姐妹二人走后没多久,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从岔路口走出一对人马,不是别人,正是许劲松一伙人,只听其中一个校尉道“大人,咱们真的就这样回京吗?”
许劲松道“不然还能怎么样?”
校尉道“可是我们这次损失了几个弟兄,就死在玄音阁山下,这分明是玄音阁干的,正好是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许劲松看着这个校尉道“我说陈刚,你有证据吗?”
叫陈刚的校尉道“这还要证据吗?尸体就在他们山脚下,这就是证据。”
许劲松看着他,道“如果我把我身上的银子放到你身上,那能不能说是你偷的呢?”
陈刚顿时语塞,许劲松道“凡事不要看表相,要用脑子。”
陈刚不解的道“大人的意思是?”
许劲松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咀嚼起来,道“你觉得玄音阁会这样做吗?动机是什么?”
陈刚再次无语,许劲松冷笑一声,道“做事不要靠猜测,要用脑子,他玄音阁没有任何理由和朝廷对抗,也没那个资本,他花宇还没有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动机。”
陈刚道“那咱们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几个弟兄,这要是上面问起来,不好交待呀!”
许劲松一巴掌拍过去,陈刚捂着后脑勺,一脸的惊恐,许劲松怒道“信不信我把你也给交待了?兔崽子,说话不过脑子,告诉你,现在锦衣卫虽然归了东宫,可我还是指挥使,锦衣卫还是我说了算。”
陈刚唯唯诺诺的道“是是是,大人说的算。”
许劲松此时也是心烦,本来这次出来是避避风头的,毕竟自己得罪过太子,谁知道太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许劲松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扔掉,吐掉嘴里的残渣,道“不过,这次出来也不是一无所获。”
陈刚道“大人,您指的是……?”
许劲松道“先前跟踪华山弟子景涛的俩人有消息了吗?”
陈刚道“还没,估计快了。”
许劲松点点头,一行人一边策马前行,一边说着话,陈刚道“大人,那个赵尊,现在依然不知去向,这个人太危险了
。”
许劲松道“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以后再收拾他。”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了半日功夫,来到一个市井,众人进了一家酒楼,歇息一番。
再说这边,玄音阁之上,苏晨曦做在赵尊的床头,脑海里却是想着张孝霆的身影,眼睛里的阴霾与忧愁越来越浓,不见消散的痕迹。
赵尊由于被杨青峰度入了全身的功力,身体变得无法承受,难以控制,一直陷入昏迷。
苏晨曦回过神来,看着赵尊,这个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人,曾经数次冒死解救自己的人,曾经一路上给自己带来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开心的人,此时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她心里不是滋味。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心里有时候却是很矛盾,每次当赵尊出现的时候,就感觉即使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感觉,可是这样的感觉又很奇怪,隐隐的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她感觉到只要赵尊一出现,在自己心里就会油然而起一种深深的依赖,还有一种知足的感觉,因为赵尊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一种希望,一种生的希望,一种对生活的希望。
她看着赵尊,泪水盈眶,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她从赵尊的眼睛里分明可以看到一种情感,并且从赵尊的嘴里清楚的说出他对自己的感情,赵尊的心里有她,而且深深的埋藏在内心的深处,这也是他为什么数次拼命相救的原因。
而她的心里,除了对他依赖之外,别无其他,曾经的自己在面对赵尊时也对心跳加快过,但是这种情感是建立在对张孝霆的期望之上的。
想到这里,苏晨曦不禁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无情,她深深陷入了一种循环往复的痛苦之中,她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门外。
她心里道“苏晨曦,你喜欢的是书呆子,你深爱着他,就不要再装下别人。”可是她心里越是这样想,脑海里越是矛盾,就越乱。
她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今天的太阳显得格外的刺眼,让她干涩带有一些红肿的眼眶,有些生疼。
忽然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黑,夜已静,只见床头趴着师姐。
苏晨曦看着师姐道“师姐,师姐。”
胡宝云迷迷糊糊间,一下惊醒道“你醒啦?吓死我了。”
苏晨曦抓住师姐的手道“师姐,我饿了。”
胡宝云道“你等着。”起身去了。
没过一会,只见胡宝云端来一碗稀饭,道“我喂你。”
苏晨曦一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胡宝云也是一笑道“还不好意思,你忘了?你小时候吃饭都要人喂,八岁了,还不会自己吃饭,每次都让我端着饭碗满屋子跑。”
苏晨曦一笑,这一下笑得很甜,很开心,不觉间眼泪又流了下来,道“师姐,对不起,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胡宝云也是眼睛一酸,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师姐就开心,你深陷囹圄,师姐就烦恼,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在这玄音阁,就像在峨嵋一样,再也不分开了。”
苏晨曦擦擦眼泪,重重的点点头,顿时脑海里,一切烦恼全消,大口大口的将一碗粥喝完了。
只是此时的她强做开心的心境之下,是不是还有波澜没有消退?或许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那思潮孤寂涌来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激起她内心的深深的忧郁?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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