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徽也好,天赋出众的顾西楼三人也罢,在周然眼中都是一样。
他真正在乎的是另外两个家伙。
在苏城的这几年里,周然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他觉得在他离开那里之前,那两个混蛋很有可能已经跨过那道天堑。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容易想通了。
可惜除他外,哪怕是三位老将军也不敢想象那二人竟到了那个境界。
在周然带出来的十六位血军中,实力最强的当属那两个一直隐藏实力之人,顾西楼三人远远比不了,赵元徽在内的余下之人全是垫底的货色。
但无论赵元徽,还是其他垫底之人,周然没有轻看过任何一个。
以何青志的能力,放在外面军团绝对是兵王级的尖兵,可在那个地方他却只是保障后勤的编外人员。真正的血军,也许万人军团都未必能挑出一个。而任何一位血军,哪怕是处在垫底那一行列,也绝对是秒杀兵王的人尖!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那些妖孽人物了,也许是赵元徽这两年的进步确实极大,以至于他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周然意外之余还有几分欣喜。
气势登临绝峰,真元澎湃汹涌。
赵元徽刀身一斜,顿生飒飒青芒。
一步跨出,人与刀合,汹涌杀机惊天地。
赵元徽眼神冰冷的看向周然,嘴角裂开一个疯狂的弧度,他大喝道“十三戮!”
周然闻言,面色当即阴沉,眼底隐然有杀机浮动。
十三戮,不分生死不收招。
“哈哈哈哈哈哈!”
赵元徽携无上刀式狂啸而至。
刀刃,刀气,刀刀渴血!
刀芒,刀意,刀刀逼命!
不见狂啸之人,只有无数刀影铺天盖地。
“找死!”
周然冷喝一声,迎向漫天刀光跨出一步。
只见他眼中精芒一闪,随即抬起右手,一指点向无尽刀光。
“咔!”
仿佛薄冰破裂之声,随即漫天刀光疯狂摇曳起来。
周然不给赵元徽反应时间,握手为拳,超乎想象的浑厚真元凝于右拳,赫然递出。
“嗡!”
两股强横真元相撞,竟有气爆之声响起,更使得一道狂风无中生出,一时间飞沙走石。
周然拂手一挥,当即散去漫天沙尘。
沙尘之后,赵元徽双手拄刀,却是单膝跪地。
脸色恢复如前,不见狰狞。
眼神平静无波,不见疯狂。
他握着刀柄缓缓站起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却对周然笑了“差距还是那么大!”
说完,赵元徽立即双脚并立,挺胸抬头,举手敬礼,道“欢迎教官归队!”
周然眼神有些复杂,问“值得吗?”
“不值得。”
赵元徽嘴角又开始流血,而后是鼻孔,眼睛,耳朵,都有血丝缓缓流下,他没有抬手擦去,而是笔直的站着,依旧笑着说“所以,今天之后我与赵家再无瓜葛。”
“放得下?”
周然走到赵元徽身前,摇了摇头,而后突然一指点在赵元徽眉心。
赵元徽瘫倒之前,梵奎先一步赶到将之扶住。
“送他回赵家!”
周然抬头看了看寥落的夜色,轻声叹了口气,他又补充一句“扔在赵家门口就行了。”
“是!”
梵奎带人离开。
青衣一语不发的站在不远处,小心的看着周然。
“我应该杀了他,对不对?”
“换做以前的我,应该会杀了他吧!”
“两年前的我以为人间不值得,但现在却开始觉得人间有点烟火气挺好。”
“我倒不在乎那身衣服,他们做的那些事,我是有些生气,但也没觉得一定要分出生死。不是我心变软了,而是我突然觉得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
“这次事情结束后,也该回京看看了……”
青衣安静听着,周然平静的自语着。
翻山越岭,一路向西北。
次日晚霞燃天之时,一座笔直山峰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
时隔两年,周然再次站在坐忘峰峰顶向北而望。
由坐忘峰向北三百里是一片沼泽,长满了比人高的野草,偶然还可见几棵不知年岁的虬枝怪树,有些树上还挂着或红或蓝的东西,远远望去像是结出的果实,靠近了就会发现这些不是蜘蛛就是蜷缩成团的甲虫,更多的还是不知名的毒虫。
视线往更北方移动,野草一点点消失,然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区域跃然出现。
那片黑色区域正是军方绝密文件中记载的黑泥沼泽!
在这片方圆数千里的深林沼泽中,体长超过十米的巨鳄与腰身足有磨盘粗细的蟒蛇很常见,比野象还要大的河马甚至会成群出没,就算看到天空上飞过一头翼展达到二十米的猛禽也不用觉得奇怪。
数之不尽的各种毒虫与体型巨大的野兽很危险,但更危险的是那几头神出鬼没的异兽。
周然曾在这片沼泽中活捉过一头异兽,从而成为八大甲字队教官之一。
在军方排名中,普通血军教官的排名还要在普通少将之上,与军团实权少将相当,而八大甲字队教官的排名甚至还在实权中将之前。
数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因为三个老不死的怕死躲起来,周然才提前不得不进入鬼窟,以至于最后重伤而回,黯然退出血军。而高层之所以拿出那件衣服,与其说是安抚周然,不如说是在安抚周然身后的两大家族。
可是,血军最无情!
不管周然曾经做出过多大牺牲,伤及根本的他都已是废人。一个废人掌握那件衣服两年多却迟迟不肯主动放手,这就让某些人觉得有些过分了。
毕竟,那件衣服代表的是血军总教官!
在军方序列中,血军总教官可是元帅之下仅次于神卫营统领的存在。
实际上,如果不是上任总教官去了鬼窟后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数年来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压服所有血军的强大之人,如果不是背景通天的周然因为救了众人而重伤,就算那几位大佬同意拿出那件衣服,八大甲字队的教官们也不会点头!
不过,血军总教官事关重大,不可能任由一个废人占据太久?
于是,周然才离开,那几位大佬就马上宣布三年之后重选总教官。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却是把准了各方脉搏。
说到底,周然成为废人已是不争的事实,让他当三年血军总教官已经是军方能给出的最高荣誉,即使那两家也不能说什么。
其他几方,三年时间自然也等得起。
各方都满意了,至于周然怎么想,重要吗?
不重要!
至少某些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这么一个不重要的人就是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这就让某些人不满意了,因为他们宣布要重选血军总教官时,其实就是在提醒周然穿两天意思意思得了。
等了半年,周然没放手。
等了一年,依旧如此。
等了两年,还是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
两年多的时间不仅耗光了他们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既然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那就干脆等着被扒下来吧!
连皮带肉的扒下来!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权利与利益的争夺更不会掺杂丝毫感情。
七岁进入血军,九岁成为甲字队教官,十二岁黯然离开,如今的周然也不过是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少年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正是青葱年华岁月上好的高中学生,也许有点小忧愁、小伤感、小迷茫与大梦想,但绝对不会有多么深沉的心机城府。
周然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双手沾血的那晚,因为那天正是他的五岁生日。
一个五岁就双手沾血的孩子,一个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活命的少年,一个一步步成为血军甲字队教官的变态,只凭手里的刀剑可走不到那个高度。
能让人成长的不是年龄,而是经历!
周然很明白他们为什么等不到三年之期结束重选总教官的那天,毕竟一个卸任的总教官与一个被扒下那身衣服的总教官,意义可是不同的,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之深根本无法想象。而无论最后谁做了总教官,所有参与进来的人绝对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好处。
也许过程不见血,但最终肯定会死人!
血军无情,从来如此。
周然却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
身前的刀,背后的刀,能看见的刀,看不见的刀,无外乎杀人而已!
这本就是周然自己选择的路,他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可如果不是得到那枚定世珠,他应该做不到今日这样的坦然。
坦然,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不在乎!
一片镜湖如巨大无暇水晶镶嵌在黑泥沼泽尽头,不见边际的镜湖中心耸立数座被雾海遮去真容的岛屿山峰,如梦似幻的云雾时不时会被翻卷起来,雾后山峰一闪而现,便是匆匆一瞥也会让人相信这雾海后藏着世外仙山。
“哟!”
一声清脆鸟鸣响起,雾海中起了一个旋,是头丹顶白鹤从中飞出来。
丹顶白鹤趋避雀跃的连声鸣叫,那双颇有灵气的黑色眼珠看向南方,双翅一次轻展已是飞出数里,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雾海更深处,群山掩映间,的确藏着另一个世界。
这个陌生世界,被军方称为镜湖密地!
密地入口处有座千米高的石山,一座座通体由山石筑造的军营从山脚至山顶整齐而立。山体内部早已被掏空,犹如蜂巢一般掏出一间间石室。其中一间石室之内,血刀岳白芷,重拳席景真和鬼爪顾西楼三人齐聚一堂,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石桌。
石桌上放着一幅字,上书人间不值得!
岳白芷的眼睛亮得吓人,如梦呓般说“他要来了!”
席景真看着字,一语不发。
顾西楼神情最是复杂,他说“他已经来了!”
话音才落不久,石室门被推开,一个眼神阴沉之人走进来,他扫了一眼三人,最后看向石桌上的字,沉声道“异兽营回报,那头扁毛畜生飞出去了。”
异兽营豢养的扁毛畜生不少,但三人都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一头。
当年,玄甲队教官曾亲手活捉一头异兽——
白羽丹顶,凌云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