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只是,如今你要作何选择呢?”
她支起身子来,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来,嘴角带上血渍,看起来格外妖异。
“你要不要杀了我?杀了我,夺走冰莲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她这么说着,很有蛊惑性。
“我……”
秉华动了动唇,垂下了眸。
换做之前,他未必不会如此。
要知道,黎苒说他行为像是稚嫩初生的幼儿,并未不无道理的。
稚子虽说纯白,却也最是残忍。
以往的他,不就是如此么?
若非受天帝之命前来保护黎苒,他恐怕早在初始之时,就因她的冒犯之言,而挥刀相向了。
此时,他自然是想将冰莲子拿走的,可,怎么也不能放着她不管,任由她死去,更遑论她于他是有恩的。
红楪扒着他的衣裳,见他神色游离,便凑近了,在他耳边吐息着,“我来告诉你另一个选择吧,娶我,我就分你一半的冰莲子。”
秉华皱着眉,不解风情地将人推倒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眼尾的红痣衬得他愈发惹眼,红楪见他一副阴霾的神情,却咯咯笑起来,此举虽说奇怪,她笑起来的模样却很是好看。
“你为何要这样?”
秉华实在很不解她的行为,却无法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她仰面躺在青青草地费力喘息着,喉咙之内不断上涌的血液让她明白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反正……
她瞌下浓密黑长的眼睫毛,遮住其中幽深黑暗的死寂,并不回答他,只像是宛若魔鬼蛊惑一般继续说道,“如若不想娶我,你也可等我死后,从我尸身这里拿走。这样,你既不用娶我,也可轻而易举拿走它。”
“……”
秉华沉默了下来,让他在凡间娶妻。实在是从未想过的荒谬之言,这,太过为难他了。
可新娘若是黎苒......
他晃了下神,压下心底跳动起的雀跃,有些窒息般的慌神。
“我只能保证在你这一世里,你是我的妻子。”
秉华最终妥协着,这么说着,又继续添了一句,“你是知道的,我心里从未有你,而另有他人。”
红楪闭上的眼皮颤抖了几下,茫然无神地睁开,望着远方的晴天白云,听到他的答案,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情绪,她捂着心房处,感受着里面跳动着几欲溢出的悲痛,她却知道,这份痛,并非因为秉华。
她笑了起来,第一次悲凉而真实地自那次之后,朗声笑出了声来,只是却带着让人心酸的悲怆。
她撑着受了重创的身躯缓慢地坐了起来,将藏在身上的小盒子掏了出来扔给秉华,“给你。”
秉华将盒子打开,凝神将冰莲子凭空一分为二,只是根本没有注视他的红楪丝毫没有发现。
秉华将一半拿走,小心地贴放至胸口,剩下的一半放到盒子中,丝毫不贪地交给红楪。
“给你,你快吃吧。”
红楪攥紧了盒子,却并不动作。
她扭头看着站起身来转身思索地望着远方的秉华,心知他恨不得赶紧飞回到那个女子身边,嘴角再次溢出血渍来。
她失血过多,精神有些恍惚起来,每喘息一口,都难受地像是心肺遭受着火焚一般。
她拿出那半块冰莲子放在嘴边却久久不吃,那从其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气息,仅仅只是摸着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滋润。
如若吃下它,红楪毫不怀疑自己会重新康健起来,可她,舍不得。
这么小小的一颗,可以说,是子房用性命换来的。
如若将它吃下去了,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关于子房的所有,她竟然分毫可以怀念的物件,也无......
她呆呆地看着它,在她失神的那一刹那,眼尾的视线撇到一团黑影在不远处出现,并快速化出手脚来。
红楪瞳孔一紧,尚未来得及呼救,那物便阴冷地将视线扫向她,几乎同一刻便冲刺了过来掠夺走她手中的盒子,给了她胸口致命的一掌。
同时,秉华的刀刃也擦着她的面颊划破了那个小盒子,并穿透到那浓雾之中,划破了那人的皮肉,响起了一声闷哼。
只可惜,那冰莲子却从半空落入黑雾当中,那人影只停顿了一秒,便从她眼前消失掉了。
红楪咳嗽一声,只来得及攥住秉华想要跟上去的衣尾,口中咳着血,他回头一看是她,不敢再对她用力,急忙说着,“你快松开!我去把冰莲子抢回来!”
“不……不用了。”
她咳嗽着,攥得更紧了,捂住口鼻之中不断溢出的血液,只是怎么也止不住,手上脸上尽是鲜红一片。
秉华也不好再使力去掀开她,况且人也已经远去,那人使用的是魔力,恐怕是追不上了,便不再想着去追赶,叹息着坐到了她身旁。
“
她笑着说,声音之中没有了之前透入骨髓的冷漠,歪头靠到秉华僵硬的肩膀上,感受到他的不自在,开玩笑地问着,“你就不假好心地将你那半颗给我吗?”
“不行。”他一丝犹豫也没有,纵然心中对她有几分不忍,却也无法将黎苒的性命置之脑后,“那是黎苒的,她得活着。”
这人,倒是拎得清。
她笑了一声,虽说他说得很是冷漠,她的心情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红楪感受到似乎自己的魂魄在渐渐脱离这副肉身,那些肉体上的痛楚一点点在消散。
也有可能是人之将死,她的五官也开始不灵敏所以感觉不到痛苦了。
“你喜欢她?”
她轻声问着,倒非是她想要温柔一把,只是身体迅速枯竭,虚弱了下去,视线之内已经只有一片黑暗了。
“是。”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红楪嗤笑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脑海之中渐渐浮现出的,不是她曾经历经的劫难,也不是那抹让她难以忘怀的身影,更不是秉华,而是……子房。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终其一生,她竟错过了他一世。一滴泪珠落下,浸入了秉华的衣裳。
她慢慢地呼吸着,含着笑意合上了眼,那浓密秀丽的睫毛停止了扇动,生命的气息在她身上远去,一切都回归到了初始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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