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轻笑一声,道:“你抱。”
陆玦便又狠狠将谢乔按进怀里。
毯子很暖和,陆玦的怀抱却更暖和,谢乔偎在他的颈边,淡淡看向门外的方向,已经是夜色最深的时候了,这说明,最明亮的那颗星子马上便要升起来了,天,马上就要亮了,谢乔面上却全无要分别的难过。
他深吸一口气,陆玦身上淡淡的香气便盈满了鼻尖。接着,在陆玦看不到的地方,他面上浮出一个奇异的笑。
……
第二日。
一大早,金陵城家家户户的百姓皆早早聚在主道边,去送要上战场的士兵们。
丹桂十里飘香,大盛明亮鲜艳的旌旗在晨风里猎猎作响。
明王府。
谢昭坐在床边,看向只穿了亵衣,正一口一口喝着药、仿佛什么都未发生的人,忍不住道:“小叔叔,他…他走了,你,你不去送他么?你不难过么?”
谢乔动作一顿,他眯了眯眸子,脑海里便浮现出上一世陆玦身着战甲、满脸战意、决绝离去的样子,他笑了笑,道:“不去。不难过。”因为,我很快就会再见到他。说罢他看向谢昭:“所以兄长怕我难过,要你来陪我?”
谢昭觉得更心疼了,他咬咬牙拍拍自己小胸脯,道:“小叔叔,昭儿面前你就不必忍了,想哭便哭出来罢,昭儿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还会给将肩膀给你靠!”
谢乔哈哈笑了两声,他一口将药饮尽,挑眉看向谢昭,接着伸手拍了拍他脑袋,道:“嘴这般甜,以后可莫要随便跟人家混说这些话,否则碰到厉害的,你可是要吃亏的。”
谢昭垂头丧气地撇撇嘴:“哦。”
第78章
金陵。王宫。御书房。
烛火摇曳,墙上挂着的《大盛江山图》雁关部分笔墨有些模糊,显然被人经常指点抚摸。
已至深夜,天子总算放下手中的朱笔,他正要随手拿起旁边的浓茶,视线里便出现一只玉笋似的手将那茶杯端走了。天子一抬头,便对上皇后明秀的眸子。
她看着天子虽含着疲惫、却闪闪发亮的眸子面上便忍不住浮出一个笑,她将另一盏茶放在天子手边,有些心疼地道:“那盏有些凉了,陛下喝这盏。”
谢铮一笑,便拿了那盏热茶喝。喝罢,他拉了皇后的手,笑道:“夜深了,亭曈去休息罢。”
皇后反握了谢铮的手,温润明秀的眸子里透出些坚定,她看向那副《大盛江山图》又看向天子,道:“雁关在陛下的心里,亦在我大盛百姓的心里,臣妾心中安能不存?今日乃我大盛百姓的不眠之夜,臣妾安能入睡?”
谢铮一笑,眸子在烛火里熠熠生辉,他将皇后揽在怀里,道:“你不知,孤小的时候,梦想着能做我大盛的大将军,亲自带着我大盛的士兵,将我大盛的城池拿回来,将我大盛的百姓接回故土。”
皇后虚点点天子的眉心,道:“陛下现在后悔没做大将军了?”
谢铮朗声大笑几声,眼里光芒更甚,道:“不悔!”在他谢铮这里,既选择了一条路,那便永远只会朝前看,没有路便一步步踩出路,没有太阳便造出个太阳,绝无后悔退缩的道理。他眯着眸子看了眼窗外的天空,那天上有星子荧荧闪烁,他朗声道:“孤信怀瑜!”
皇后点点头,面上笑意更甚:“陛下说得对,陆将军定会得胜归来。”
想起什么,谢铮又看向她,道:“乔儿如何了?”
皇后微叹口气,道:“昭儿一直黏在乔儿身边,他说乔儿很好,也按时服药,病瞧着也好了不少。只是,臣妾还是担心他……”她总觉得有些违和,哪里违和,却到底说不上来。
谢铮眼里涌出些软意,道:“他现下病着,哪里都去不了,在府里养着最好。等他病好了,孤也得出些闲来,那时便把他叫进宫里来,孤亲自看着他,他去不了北境。”
皇后点点头:“那样甚好。”可眉目间的担忧到底没有消隐。
明王府。
徐来看着谢乔睡得熟了,便分外小心地给他压了压被角,又放轻脚步退了出去——谢乔一向不喜人服侍打扰,此时好不容易睡得熟了,他便总算能放心地退下。
等徐来关好了门,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谢乔便倏然睁开了眼,那眸子里毫无睡意。
他掀开被子便下了床,风寒还未完全康复,猛然下了地身子还有些虚浮,谢乔咬了咬舌尖,疼意终于逼退了那阵眩晕,他终于站定步子,伸手倒了杯凉茶,一下饮尽,胸中终于浮起些短暂的清明。
谢乔利落地穿好衣裳,又随意找了几锭银子几件简单的衣裳,随手结了个潦草的包袱,又留了封信,便出了房门。
谢乔一向不喜人近身,他病着也是徐来亲自照料,是以这院子半夜几乎没什么人。谢乔出院子能出得顺利,府门却有人看守,他兄长想来下过命令,那些人不会让他出去。
谢乔想了想,便转身去了后门。后门附近有个偏门,那里出去离陆府最近,他平日里经常晚上从那里去陆府,是以锁落在里头,他不喜人叨扰,因此这处亦没什么人看管。最后总算顺顺利利出了门。
深夜的金陵城空无一人,连打更的人都无,偶尔传来一声犬吠,倒让人安心不好。城里道上空无一人,看守城门的士兵倒是精神得很,只是看着谢乔孤身一人便是一愣,眼中浮出些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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