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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她遇到的最大的坎儿,就是丈夫突如其来的重病,砸锅卖铁地治,人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候她沉浸在悲痛和惊惶中,后续的葬礼和债主,都是叶宜年出面应对这一切,后来更是直接从高三辍学,养家还债,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
    她或许是爱叶宜年的,就像她也爱自己的丈夫一样。只是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她从来被呵护地好好的,不经历风雨,也不必为任何人考虑,养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天真的自私来。反正想要什么,直接理直气壮地伸手要就好了。她被宠了四十年,没人拒绝过她,就算偶尔有,也不过是掉几滴眼泪,生几天气的事。
    在她看来,从刚开始的父母,到她的丈夫,再到她的儿子,都是理所应当,应该满足她,照顾她的人啊。这世上,从来就有人待自己的至亲,比待旁人更苛刻。
    但是叶宜年又何其无辜呢?
    父亲病重的时候,他正上高中,忙里忙外,到处借钱,办理住院事宜,照顾父亲,成绩一落千丈。等到父亲离世,看着家里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他知道他母亲担不起来这一切,于是默默办了退学手续。
    叶宜年从小就知道,妈妈是女孩子,是家里最宝贝的那一个,要好好保护妈妈。
    可一个高中生,哪怕你再早熟,再圆滑,终归还是要在社会上吃亏受气的,何况叶宜年本来也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接触到娱乐圈只是个意外。对他而言,能赚更多的钱,已经足以吸引他一头扎进去了。
    他能红,他的脸固然是重要因素,但也绝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这个靠脸的世界,因为长得好看就顺风顺水。叶澄清楚,他是真真正正吃够了苦头,才能抓得住那一闪而过的幸运的。
    冬天别人不愿意下的水,他能在里面待一下午。第二天直接发高烧,脑子里全是模糊的,还强撑着去演少年春衫薄。摸打滚爬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这些事,他不愿意跟家里说,一来他自觉是个男人,往家拿钱是应该的,诉苦仿佛就有些羞耻,二来,说了也没什么用。
    他愿意像墙一样,自己承受风雨,为里面的家人提供庇护和依靠,完全没想到,人心有不足。你付出地越多,就越是不足。
    叶澄相信,他们不是故意想让叶宜年死的,毕竟就算不提感情,叶宜年还算是个摇钱树呢。
    可事实就是,人已经死了,而且无法再挽回。是他们给了那些人门禁卡和密码,所以当初到底是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内幕,都已经不重要了。
    人嘛,总要学会失去支柱,自己长大。叶宜年高中的时候就能做到,相信他舅舅一家,还有他的母亲,都这么大人了,肯定也可以的。
    叶澄把手机放回兜里,轻松愉快地继续挑选今晚的食材。他没注意到,身后人欲言又止,最后一路的沉默。
    买好了食材,叶澄还拐弯去了一趟卖酒的区域。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他有点馋酒了。
    到了收银台,身后的人突然掏出来一张卡,伸到前面:“我来吧。”
    叶澄抬手给他挡了回去:“说好我请你吃饭,怎么好意思让你掏钱。”
    不等季芳泽再说,叶澄已经付完了账,两人提着东西步行回家。
    一路上,叶澄兴致勃勃地畅想着今晚的菜单,季芳泽安静听着,偶尔在叶澄问他口味的时候,简单回答两句。夕阳下,走在叶澄的身边,两人提着菜,说着晚饭之类的家常话,季芳泽恍惚有一种,他们已经做了很久的恋人的错觉。
    不,不一定是错觉。
    回到家,叶澄换上拖鞋:“你随意坐,我去做饭。”
    季芳泽挽起袖子要帮忙,结果两分钟后,叶澄无奈道:“你去洗菜吧。你和阿笙差不多,也就洗个菜的水平。别试图进行更高级的尝试了。”
    至于沐雪繁,他连洗个菜的活都不敢交给她。
    季芳泽知道他说的贺笙是谁,想起他们在节目中好像挺亲近,故作不经意道:“你和贺笙关系很好吗?”
    叶澄点点头:“是朋友。”
    季芳泽洗着菜,语气如常:“你们不是节目上刚认识的吗?”
    叶澄没听出什么不对:“我交朋友一向很快啊。你看,算上今天,我们才见过三面,不也一样是朋友了吗?”
    季芳泽洗菜的手顿了一下。
    我跟他怎么能一样。我们上辈子,是很亲密的关系啊。想到这儿,季芳泽更心塞了。因为他发现,他确实是对人家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了,可叶澄对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虽然现在看着是挺亲近,但就节目那几天看来,叶澄这人好像性格对谁都这样!只要对他没敌意的,他都挺自来熟。
    想到这儿,季芳泽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上辈子是单相思?!
    叶澄看他洗菜都洗得磨磨蹭蹭,非常无情地把他赶出了厨房:“别添乱了乖。自己去客厅看电视去吧。”
    季芳泽抿抿嘴,表情有点委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去了客厅。他本来想按照叶澄的话,随便打开一个节目放着,手放在遥控器上,又放下了。
    叶澄好像没有钱,还是不要开电视,浪费家里的电了。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
    好像有点瘦。季芳泽想到了自己拿到的那份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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