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恂?”
对面絮絮叨叨的声音已经彻底没了,不知道是自己挂了还是手机没电了,沈琛静默片刻觉得难得的有些心浮气躁。
陶恂那公司一开始的班底还是他亲手挑出来的,公司是陶恂的,等起步后他就放手了,绝不插手里面的事,以免给人辖制陶恂的话柄,但里面高层的联系方式他大概还是存了的。
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再管其他,大半夜的打电话过去问,连打了两位才有人打着哈欠告诉他,今天是吴洋跟陶恂出去的。
打过去的时候那位陶恂公司的副总没接,沈琛一直等着机械的女音说稍后再播的时候,眉头已经不自觉皱的极深。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焦躁不安些什么,明明只是喝醉而已,陶恂林林总总喝醉多少次,换以前喝醉了打电话给他耍酒疯他恐怕连个眼神都欠奉,然而这一回却总觉得不安。
——或许是他的语气,或许是那一句我疼。
沈琛靠在床头,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心悸。
半个小时后才有电话回过来,那边的人像是刚刚忙完什么声音还带着喘不过气,可能是下属随老板,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小心翼翼:“您能来一趟医院吗?”
——
八九月的时候天气最为炎热,医院里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耳边的蝉叫的聒噪,似乎哪里都透露出一股心浮气躁的味道。
窗外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气,沈琛站在窗口,无意识的皱眉,电话已经打了半天了,陶家还是没有人过来,陶恂自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根本没道理说都进了医院还不着急。
——究竟是有什么事比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还要重要。
沈琛微微皱眉,而后听见身后有护士叫他。
陶恂昨天夜里被送到医院,他连夜过来一直等到现在才做完胃镜,做无痛胃镜全麻,所以需要人全程陪同,然后需要有人把病人从手术台上抱下来。
手术室里面的味道算不上太好,药味不算冲鼻却有一股酸味和药剂混合的味道,并不太好闻,沈琛洁癖到一定程度,并不怎么抱过人,但在医院里面也没那么多时间让他迟疑。
全麻过后的人还在昏迷,沈琛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停顿了一瞬,相比起陶恂一米八的身高他抱起来却仿佛是比想象中轻了许多,手臂触碰脊背的时候能感受到嶙峋的骨骼突出,是平时掩藏在衣裳下难见的瘦削。
昏迷的人将头靠在他心脏处,呼吸轻的很,一下一下轻敲在他心口。
病房并不远,走过去不过两三分钟,却不免还是引人注目。
沈琛将人放在病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掏出手机给张博丛打电话过去交代今天不去公司,
吴洋今天早上已经离开,陶家到现在还没来人,守在陶恂身边的只剩下他一个,他自然不能再丢下陶恂一个人在这儿。
张博丛本来准备哀嚎来着,听见陶恂出事就熄了声,当初在一起共事的时候瞧不上这富二代是一回事,后来勉强看的过眼又是一回事。
“行,那你照顾好陶少,公司放心,最近也没什么事,你平时工作狂,自己也注意点,别跟他一样,应酬喝酒喝进医院了,算了 ,你也不怎么喝酒,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有时间再去看他。”
沈琛应了一声,张博丛嘴硬心软,做事倒根本不用他担心,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胃穿孔,已经很有些严重了,得做手术。
沈琛站在病床边上,拿着薄薄一纸检查结果,有一瞬怔愣。
他不喜欢喝酒,但平时应酬多,多少合作关系都是在酒局上谈成的,有些时候哪怕再是滴酒不沾的人也免不得陪着喝上一两杯,他酒量一直不太好 ,喝完头疼是经常的,上辈子陶恂一直跟着他,酒都是他挡的,罪都是他赔的,但凡他不乐意的事,陶恂总能给他挡了去。
他隐隐约约的记得似乎也是这个时候,陶恂也进医院过一阵子,他那时候连电话都没打过来问一句,还是陶恂醒了自己跟他说身体出了点小毛病,得休息一段时间,他那时候根本没放在心上 ,连他为什么进医院都未曾过问。
似乎也只休养了一个月就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仍然跟着他给他挡酒,旁的话一嘴多没多提,也从没人在他面前说过一句,他也就真的以为只是什么不值得说的小毛病而已。
——大概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
他那时候对陶恂,是当真半点的关心都欠奉。
医院不能吸烟,现在又没心情处理公司里的事,他坐在病床旁边难道有些默然。
最近这段时间陶恂确实太忙了,早先还偶尔去他家里蹭蹭饭,或者到公司里看他,最近却是根本没去过一回,连所谓晚安都是骗完他后继续去酒局,算起来也有半个月没见过一面了。
瘦了不少,脸颊旁的骨骼都突出来了一些,以前是清瘦贵气,如今却是看着病弱的瘦削,脸色苍白的可怕,像是只过了半个月整个人就瘦了一圈下来,直接瘦脱了形。
胃穿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刚问过医生,前期会有持续性胃痛和呕吐,他到底是忙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在疼成那样的时候连来医院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还敢去赶酒局。
沈琛伸出手去,指尖碰上病床上的青年 ,落在眉骨之上,骨骼微突能感受到嶙峋的脉络,青年脸上的乖戾和清贵在闭目沉睡的时候消失殆尽,只剩下少见的虚弱,苍白的看不见丝毫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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