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跟人聊得这么痛快了!”李强拍拍陈一肩胛:“纵观这几十年来,我李强酒肉朋友不少,但一直知己难觅!小光啊,哥真没想到居然能跟你这么聊得来。”
“好好好!”
“从此以后我就拿你当亲弟弟看了。”
陈一自然不将他这些话放在心上,他费力地扶起李强,踉踉跄跄地走到街边拦车,问了李强家中地址之后,又提前付了出租车车钱,并多给了些小费,嘱咐对方一定要将他送到楼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回到后座上,隔着车窗对李强说:“哥,今天就这样吧,你醉得太厉害了。回去记得叫嫂子给你洗把脸再睡。”
“小光啊……小光。”李强攀在车窗上,浓重酒气扑面而来,他醉得有些口齿不清了:“你那个朋友……真……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染上的那玩意就是个无底洞。”
“听哥的……那种人,离他远点。”
“一点要离他远点。”
陈一敷衍地点着头,然后冲出租车司机打了个手势。
眼见着这出租车逐渐远去了,陈一才稍微松懈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装满酒水的胃。兴许摇一摇还能听见哗啦啦的声音。
这伺候人的工作真得少做些,容易营养不良。不过好歹不算吃亏,知道了不少关于原主的情报。
陈一心想。
据李强说,这原本不是夏北光的债务,而是另外一个叫周锡的,那个叫周锡的男人,是夏北光的旧相识,五六年的好朋友了。不过他比夏北光还穷,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清二白了,借钱的人也不是傻子,哪里愿意把钱给他。
于是周锡便找到了夏北光当中间人,请他做担保,这才向李强借了十万块钱。
谁知道夏北光这孩子遇人不淑,对方借钱之前打包票,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还,还涕泗横流地感谢夏北光。结果卷了钱便跑得无影无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这事就发生在今年年初,夏北光几个月间断断续续还了两三万,直到八月,李强算着日子照例给夏北光打电话,谁知道打了整整一天都没人理睬。
再后面便是陈一重生之后的事情了,李强又等了整整一个月,才等到陈一的消息。在此之前,他都以为陈一也像周锡一样逃之夭夭了,正满世界打听陈一住址呢。
陈一本来心疑害夏北光的人是周锡,听到李强说他二月份的时候就带着钱逃到外地去时,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送完李强之后,才搭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回了家,一进来便是一室凄清,窗外的月光撒了进来,整个房间都十分昏暗。
陈一有些不适宜这样的黑暗,立刻就伸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脱了鞋之后扫了眼挂在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一点。
照例洗完澡,陈一路经夏向阳房间无意间瞥见了从门缝里泄出的一点灯光。他微微一愣,这臭小子,现在还没睡?悄悄打开了一线,不出意外地发现对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一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发现夏向阳的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作业。
“小兔崽子,不是让你先睡觉吗?”
陈一看了他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想掐一掐夏向阳的脸,到底舍不得,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又将夏向阳抱到床上去,给他掖好了被子。对方却一脚将被子蹬开,嘴里还嘟嘟哝哝说了些什么。陈一给他拉被子的时候顺便凑耳过去听,才听见他嘴里嘟哝不清说的是“不能不喝牛奶……要……要长高。”
“臭小子。”陈一愣了愣,捏了捏他的鼻子,轻声说:“挑食的小混蛋。”
…………
“来,小光啊,这一杯哥敬你。”
陈一略微后退了几步,笑容有些变了:“哥,真的……”
“你不喝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有些心烦,这个客人已经缠着他好几天了,陈一平常是绝不跟对他有意思的人喝酒的,谁知道对方一直死缠烂打,每天必点他,见不到他的面还要冲李领班大发雷霆。
但毕竟是客人,陈一又做不了什么,他只得强忍怒火,从对方手里接过了酒。
这一杯下肚,还没过几分钟,陈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眼前发花,大脑昏沉,身上还起了一股子莫名的燥热。
他暗骂一句,却强撑起若无其事的样子:“哥,我想去上厕所。”
“怎么了?”对方状似十分关切地靠了过来,手却悄悄地摸了上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一脸色一变,依旧撑着笑容:“没什么,可能喝多了,特别想吐。”
对方听到这话,面上的笑意略微僵了僵,他不动声色地推了几步,抬头时却又刚好望见了陈一靠在沙发上因为酒意微红的眼角,神情漫不经心的,大约是觉得有些渴,他舔了舔自己唇角上的瘢痕。
或许陈一自己也不知道,即便他平常已经将真实的心情隐藏得很好了,但毕竟百密一疏,他总会在一些细枝碎末上流露出一点破绽。
他拥有着与整个会所都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和高傲。
甚至有时候会露出一点轻蔑的神情。
然而这轻蔑也不扎人,而总是裹挟着一层柔软的笑意,若隐若现的。
反叫人更想忍不住探究,甚至是想扎破那层伪装,好看看他这状似无害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