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臣原本想要回头阻拦的动作一顿,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刚刚刘夫子想说的是这个,那他为啥要阻拦?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等会儿还要被那么多人评判他的字,简直就是公开处刑!杜青臣叹息着回了屋子拿自己写的字。
大堂,冯县令微微瞪大了眼,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不是个好官,他其实是知道的,从中年得中进士,至今也有二十余年,可是他的官却越做越小,不是旁人欺负他,而是他自己实在是撑不起来。他一来没有进取心,二来有时候实在是糊涂,弄错了不少公文,办错了不少事情,才会一路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在一个穷山恶水里当个芝麻小官。
可是,刘夫子竟然说他是个好官!冯县令为官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听旁人这么评价他!
“可……为什么呢?冯县令,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冯县令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邱友已经绝望了,木着脸坐在一旁,继续感受着被刘夫子支配的恐惧,而且他有种感觉,刘台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被这种恐惧支配一辈子!一辈子!!
刘夫子捋着胡须笑着道:“圣贤曾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正因冯县令无为而治,我平兴县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安享太平。他自然是个好官啊!”
冯县令鼻子都有些发酸,眼眶潮湿,“你,太高看他了,他也许只是什么都不敢做,怕出错害人而已。”
“若是如此想,那更是仁心了,这般爱惜百姓,怕行差踏错,宁可不踏出一步,这难道不是君子所为吗?不!这是圣贤所为才对!”
“我……刘兄!知己啊!”
冯县令抬手紧紧握住刘夫子的手,眼中泪光闪烁,为之前自己还想借助刘夫子搭上陶太守的大船而羞愧,人生难得一知己,而他却要利用自己的知己,他还是人嘛他!
他决定了,若刘夫子愿意为他引荐,他自然乐见其成,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刘夫子,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好友了!
刘夫子十分奇怪,“你为何这么激动?跟你有什么关系?”
面对挚诚如刘夫子这般的人,还是自己的知己,冯县令自惭形秽之余,哪里还愿意继续隐瞒身份,也就道:“刘兄刚刚还说咱们县里没有冯姓村落,又提起冯县令跟我同姓,我……我就是平兴县县令啊!”
刘夫子也惊讶不已,微张着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冯县令一把拉住,“我与刘兄一见如故,引以为知己,还望刘兄也这般待我,无需顾忌彼此身份,只以平辈相交!”
刘夫子一听这话,对面前的人顿时有了不少好感,他最烦的就是在他面前摆官架子的人了,他这个人,没别的什么大毛病,就是膝盖太硬,跪不下去,所以他也做不得官,只能在此教书,难得见到这样谦卑的官员,还是本县县令,刘夫子也回握住冯县令的手,感动的道:“冯兄!冯兄不顾及身份之别,愿与我平辈相交,我……冯兄!”
杜青臣拿了东西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两个老人家执手相看泪眼,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杜青臣:……
他就回去拿了个家庭作业,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了啥?!
不得不说,冯县令的文学造诣比刘夫子高了不少,不愧是能考中进士的人,再加上冯县令不像是刘夫子,见惯了稚龄儿童的字,再看他的字便不会觉得那么的丑,冯县令自有自己的见解。
冯县令拿着杜青臣大作的手几乎都在颤抖,眉头皱的死紧,他平时见到的公文都是由小吏书写,再或是同僚,平时交往的最差也是刘夫子这样的读书人。说真的,冯县令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发指的书法!
冯县令看了眼俊朗的杜青臣,又低头看了看这狗爬字,再抬头看了看聪慧的杜青臣,又低头看了看这蚯蚓字,最终,忍不住感慨,“古人云,观字如见人,看来,古人也有错的时候啊!”
杜青臣:……
“原本我不该说什么的,但是,既然你的字是由刘兄教导,可见他是把你当做了弟子,我作为刘兄的好友,便也是你的长辈,就不得不提点你几句了。”
啥时候你们成好友了?半刻钟前不是还气氛尴尬,十分陌生吗?刘夫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这个字,确实要好好练练,你已经年长,手腕写字的力道已经成型,很难更改,但再难也要改!还要从最基础的地方改,我看你这字,只怕以前根本没打好基础。”
刘夫子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他小时候从不认真学习,让他练字就敷衍,说纸墨贵,不肯用,只学了个大概。”
“这就是了,你这样连笔画都写不好,还写什么字呢?也只能写的让人认出来罢了,谈不上任何书法。”冯县令摇摇头,大约是他说的太高深,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连小二都忍不住频频往这边望。
杜青臣木着脸站着,任由刘夫子跟冯县令点评。
“那冯兄你觉得,要如何练习呢?”刘夫子虚心求教。
“自然是要从笔画重新练起,杜老板啊!我觉得你也不用着急直接练字,字帖什么的也先放一放,先从笔画开始,每日也只练习笔画,什么时候把笔画写好了,再练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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