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将军不去守着堤坝,跑本王这儿干嘛来了?”
无视外面的喧哗,裴元冽懒散的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一壶酒断断续续的倒进嘴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世家子弟纨绔不羁的气息。
“好好的皇城不待,王爷又是为何到此?当真只是一时兴起?”
端坐在他的对面,凌伟则身形端正,坐如松柏,武将之风极为明显,恰好与对面的裴元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是一时兴起还能是什么?”
落拓不羁的一笑,裴元冽转头笑看着他:“听说皇后薨逝了,凌大将军怎没披麻戴孝,这可是大不敬哦,凌大将军就不怕明日早朝被人参奏一本?”
说得好像你就披麻戴孝了一样。
凌煜城满腹吐槽,不过有父亲在,还轮不到他说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凌伟则刚正不阿,也没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裴元冽甩手打个响指:“说得好,不过凌大将军,你这将距离皇城可不远,不知道我那向来喜欢猜忌的皇帝舅舅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呢?你凌氏一门掌握东城大半军权,凌煜临如今又贵为三皇子正妃,将三皇子吃得死死的,你说他会不会担心,哪天这万里江山落在你凌氏手中?”
“王爷想暗示什么?”
哪怕是凌伟则,眸光也忍不住闪了闪,大秦皇室既需要武将又容不下武将,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兵权每个人都爱,但对每个人来说又都是烫手山芋,如若皇帝真那么放心凌家,也不可能将他召回皇城了。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根本不需要本王言明。”
凌伟则若真是蠢货,也不会引来皇帝的忌惮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稍作沉默后,凌伟则敛下眼沉声道。
“呵……”
可他的回答却引来裴元冽一声嗤笑:“好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凌大将军对大秦果然是赤胆忠心,本王佩服!”
君若不君,甚至来路不正,又凭什么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裴元冽微眯双眼,自然的隐去眸底充斥的森寒。
“王爷,望月城堤坝,非同儿戏,望王爷不要胡闹。”
对方的身份是比他尊贵,但年纪却比他的长子凌煜城大不了几个月,凌伟则也不可能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望月城堤坝关乎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不希望因为裴元冽的胡闹出现任何一丁点儿的纰漏。
“胡闹?”
唇角微微一勾,嘲讽若隐若现,裴元冽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本王胡闹的时候还没到。”
当他真胡闹之日,必是颠覆大秦之时!
对于武将来说,如此近距离下,他的声音就算再小他们也能听得到,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凌伟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历代清平王皆乃忠君爱国之辈,望王爷莫要辱了先贤声名,本将言尽于此,王爷早些休息。”
语毕,凌伟则站了起来,凌煜城亦步亦趋的跟随,自始至终都没有掺言。
“凌将军若真心系百姓,就把你带来的军队都拉到堤坝上去吧。”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裴元冽的声音再度响起,哪怕是凌煜城都能分辨出,这次他的语气正经了不少,凌伟则回身望着他:“王爷相信那个和尚所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本王不信那些毫无根据的东西,不过凌将军,我们堵得起吗?你敢拿望月城以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来赌吗?左右不过只有一天的时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裴元冽缓缓站起来,一贯懒散的凤眸难得正经,在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更确定明日一定会大雨倾盆。
“王爷所言极是,本将也正是如此想法。”
抱拳弯弯腰,凌伟则转身大跨步离去,裴元冽慢慢的坐了回去:“凌伟则,别让本王对你失望啊。”
能让他看上眼的人不多,凌伟则算是一个,这也是他甘愿冒着被猜忌责罚的危险引他前来的原因之一。
“父亲,清平王好像与外面传言的略有不同。”
策马前往堤坝的路上,凌煜城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作风的确是娇贵奢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对百姓比某些人要怜悯得多。
“煜城,为父跟你说过很多次,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前行中的骏马突然停在了夜色中,凌伟则勒紧缰绳仰头望着天际的一弯新月:“历代清平王皆娇贵奢侈,无法无天,同样是大秦开国即存在的顶级权贵,他们的名声,始终不如卫家,可当大秦真正需要的时候,铁甲卫的勇猛,从未输给过卫家军,上一任清平王乃先太子伴读,感情极好,在先太子卷入谋反案时,他们和卫家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先太后和太子说话的人,可惜,先皇不知为何咬死太子密谋造反,他们始终没能保住他。
从此后,卫家和清平王都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但先皇去世之前,依然设计带走了上一任的清平王,与他鹣鲽情深的王妃也当场殉情,只留下个在外拜师学艺的清平王世子,所有人都以为清平王府将会没落的时候,还是稚儿的他继承了爵位,多年过去,谁不想夺取他手中的铁甲卫,可谁又成功了?直到现在,铁甲卫依然被清平王牢牢的掌控着,他们心中只有清平王,并无皇室天家,这是何等高明的御人手段?饶是为父,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煜城,有机会的话,你真该跟他多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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