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冤枉啊……”
“放我出去……”
顺着逼仄的通道一路往下,进入牢房的范围,喊冤声不绝于耳,书记官带着他们经过一处挂满了刑具的通堂,每一件刑具似乎都泛着森冷的幽光,再往前就是大牢的通道,两边的牢房里关着不少犯人,看看他们进来,个个都激动的扑到牢房门上,从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
“滚开!”
差点就被一只黑漆漆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抓住,沈瑞江嫌弃的低吼,走在前面一点的沈睿廷回头看他一眼,眸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倒是走在前面的书记官和带路的狱卒并未表示奇怪,像他们这种大人物,不出意外的话,一生恐怕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嫌弃那些犯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他好像忘记了,府上的两位公子也是这里的犯人。
大牢深处,身着华丽锦衣的沈萧沈阳各自占据牢房的一角,两人皆不复平时的风度翩翩,发髻有些凌乱,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很是萎靡,像是受到了很大打击的模样,想想也是,他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十年来一直在侯府娇生惯养,何曾遭过这种罪?并且他们也不是蠢的,卷入科考舞弊案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都清楚,就算被救出去了,说不定也会影响他们将来的前程。
“就是这里了。”
带路的狱卒边说边打开牢房大门,听到动静的两人抬头一看,立马疯了般冲过去:“父亲救我,父亲……”
“父亲,大伯,救我,我不想留在这里……”
原本还能绷住的两人一看到他们就彻底的失控了,只差没有流下心酸的眼泪了。
“阳儿……”
沈睿青沈瑞江兄弟也一个箭步上前,双双激动的抓住沈阳从栏杆缝隙中伸出来的手,沈睿廷却是恨恨的瞪着沈萧,待到狱卒推开牢房门,沈睿廷跨步进入牢房,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再想想他们贿赂文渊的事情,沈萧不由得倒退两步,有些畏惧的道:“父,父亲……”
“啪!”
“你这个孽子!”
岂料,他才刚张开嘴,沈睿廷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沈萧被打得接连好几个踉跄才堪堪稳住身形,被打的左脸看着看着就红肿了起来,此举也惊动了另一边的沈睿青三人,沈阳下意识的紧了紧与父亲交握的手,多少有些畏惧,陪同前来的书记官和狱卒事不关己的退到一边。
“我问你,你当真贿赂文尚书了?”
无视他捂着脸沉默委屈的模样,沈睿廷怒不可歇的质问。
“我……”
“我要听实话,但凡有半句虚假,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刑部不关你,本侯的户部也能关你!”
沈萧含泪抬首,在他开口之前,沈睿廷近一步要求道。
“我……我是跟文公子喝了几次小酒……”
做了他二十年儿子,他是真怒还是假怒,沈萧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过实话他也不敢真的说,下意识的选择避重就轻,根本没去想他是否已经知道了。
“那银子呢?每个月五千两的银子又怎么说?”
同样的,沈睿廷作为他的父亲,自然也清楚他的性情,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再问,看他躲闪的态度就知道,贿赂的事情怕是真的了。
“银,银子……这个……”
明显没料到他不但知道了,连银子的数目都如此清楚,沈萧低着头不敢看他。
“畜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沈睿廷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脑袋上,沈萧顿觉头昏目眩,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抬首负气的吼道:“对,我是没出息,在你的心目中,我什么时候出息过?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你看到的都只有沈达,我和蔷儿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离家出走的沈达,他是出息了,年纪轻轻才二十岁就已经正三品骠骑将军了,而我呢,在他的光芒照耀下,我简直就跟小丑没两样,我也想出人头地,也想让你刮目相看,可你给我机会吗?既然你不愿意为我谋划,凭什么不准我自己为自己打算?”
接连两巴掌打得沈萧彻底崩溃了,他并不是无才之人,从小到大读那么多书也不是白读的,可就在他信心满满的准备在科考中大展拳脚的时候,沈达的名声却逐渐响亮,一次次的战场大捷击垮了他的信心,所以他才会找母亲要钱,经由文渊之子贿赂他,提前拿到考试题目,但他也不是没有傲气的,虽然拿到了题目,却没有找人提前代笔,而是自己琢磨后在考场上一个字一个字答出来的,他是贿赂了文渊,可他凭的也是自己的真本事啊。
“你为自己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贿赂主考官?在你嫉妒达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他十五岁就离家在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若不是捷报频传,他的名字一次次出现在西北的奏报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战场,有本事你也跟他一样,去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个将军出来啊。”
见他竟还诡言狡辩,沈睿廷既愤怒又失望,他承认,四个儿女中,他的确最疼沈达,刚开始也很不待见沈萧,但随着他们的一点点长大,他自问并未亏待过他们,特别是这些年沈达不在,沈萧的功课都是他亲自在督导的,他几乎将所有剩余的心力都放在了他和沈蔷的身上,只要他们的要求不是太过份,他又何尝拒绝过?真要说忽略的话,他只承认自己忽略了沈凉,那个一出生就害死了爱妻的小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