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高挑的男人转过头来,小眼睛。
不是他。
郁灵坐上回鸯城的动车,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回,也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在候车大厅认错了人。
“不好意思,”她面带愧意,“我认错人了。”
于迁阳从没告诉过她来鸯城的目的。她作为他身旁的助手,竟一个多月后才渐渐弄明白他们在做的事。
一封匿名举报信把于迁阳和她带到了这里。
鸯城西南地区因为地形的缘故,经济落后,有一所容纳全县两百二十名学生的小学,近年来得到外界捐款的校园,基础建设在加强,高高的教学楼楼平地拔起,教室也陆陆续续装上多媒体。
但是有人似乎并不满意——匿名举报了学校校长贪污公款,私吞巨额爱心捐款。
教学楼是豆腐渣工程,校长从中回扣金额答数百万。
本来直接查也不难。于迁阳却假装自己是普通村民地,非要一一走访调查,也要求她这么做,吹毛求疵到令人发指。
整整三个月,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只要回A市将材料整理好,将完整调查结果交给上级部门,她就算完成工作了。
郁灵伸了个懒腰,将电子稿发到于迁阳邮箱后,着手收拾行李回A市。
“郁灵,”于迁阳突然出现,立在门外叫她,“跟我走。”
“去哪?”
“去确认一个事情。”
“不是都结束了吗?”郁灵眼皮一跳,他肯定又找到什么芝麻小事的细节,不确认不肯罢休。
“结束什么?我说结束了吗?”
“案子不都查完了吗?”
“我说没完就没完。”他突然回过头,“有东西不对劲。”
当自己侦探呢吧。
郁灵在后面对他翻了个白眼,踩着大大的脚步跟上他。一段时间训教下来,她已经能跟上他的步伐,不再累的气喘吁吁了。
于迁阳的直觉却是对的——更棘手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第二天一早,杨语把两份便当照常装进她的公文包里。
郁灵皱了皱眉,想把上面那个便当拿出来,手还没动,母亲按住了她的胳膊。
“给迁阳的,你乱动什么。”
“那你直接给他呗,放我包算什么?”她没好气地说。
“我给他他肯定不会要,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拿出来,可以顺便给他一份。你们工作那么忙,看这段时间都给饿瘦了,吃饭时间吃饭,你得告诉他不能拖,还有你也是。”
郁灵把便当拿出来,冷冷地提包就走。
“哎,我说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杨语追上来,她的手劲还挺大,将硬塞到她包里。郁灵拗不过她,只好气冲冲地提着走。
杨语穿着厚实的羽绒服,站在宿舍门口,目送着她离开,“晚上冷,早点回来。”
鸯城的冬天很冷。刚入冬时,郁灵水土不服,十根手指,脚趾生了冻疮,又痛又痒,肿的像萝卜。
她忙的顾不上自己,母亲就给她烧热水泡脚,她不想泡,母亲就说,“现在不保暖,老了你就知道了。”
郁灵经过那颗银杏树,于迁阳已经在那等着了,她快步跟上他。到达会议室时,学校的副校长,各科老师早已到齐,等着他们的到来。
李闻烨,生物老师,三十九岁,教龄十八年,也来到了会议室。
于迁阳坐在主位,她沾他的光,坐到一旁,享受他们的毕恭毕敬,待遇和刚到鸯城时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郁灵落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目光停留在李闻烨那张温和的脸。她昨晚查过他的资料,鸯城本地人,师范大学毕业就回到学校教书,对学生、对老师都是温文尔雅,慈眉善目。作为经验丰富,态度友好的老师,村民都喜欢他。
郁灵看了看他,款式过时的男性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锁骨位置,里边是灰褐色毛衣。领口端正,袖口也很干净。是个爱干净的人。头发整齐,有刚修剪过的痕迹,皮肤保养的好,皱纹不多,看不出是快40岁的实际年龄,和旁边三十岁的年轻老师相差不多。
他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偏过头来看了看她。
郁灵对他轻轻点头笑了下。他做出同样的回应。
她避开了目光,开始记录会议内容。听着于迁阳的声音,她有点明白于迁阳说的先不要暴露身份的意义了,新的调查似乎寸步难行,心像跌入了黑乎乎的无底洞。
余光里,李闻烨还在看着她。郁灵被盯着浑身不自在,直到会议结束才解放。
“这两天先休息。”从会议室出来后,于迁阳对郁灵说。
郁灵却不开心,她不想休息,想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任务,她看着他,“我不想休息。”
一刻也不想休息。
于迁阳上下扫了郁灵一眼,换做以前,听到休息人早就飞走了,终究是有一点进步。他点点头。
“那跟我走吧。”
他们访查的对象从村民变成村民们的女儿,时间、地点要求很高,父母都不太乐意,文化程度不高的直接把他们赶走了,成了最困难的地方。
郁灵不肯放弃,她已经练就一口流利的方言,耐心地劝说把门关上的一个父亲,他有一个九岁的女儿。他们想从她开始。
于迁阳让她上车,说了半天没用,直接揪她的衣领,连人带包拖上车。
“你干什么!别拉我!”郁灵奋力挣扎着。
他把她伸出来的腿扔进去,门咔扎一声合上,“你是怕整个村的人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郁灵坐起来,整了下自己的衣服。
“给我安静点。”他发动引擎,把二手车开走了,斜眼看她,“第一步先得到信任,你有吗?”
郁灵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满心热忱地对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于迁阳似乎看破了她,“信任的获取——是需要方法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年纪、不同职位,快速获取信任需要不同的方法,你这种脑热行为——只会拖我后腿。”
郁灵冷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向窗外。
于迁阳是个绝对理智的人,他没有感情,还试图剥夺她的感性。却不得不承认
第1版紸⺗說網首頁:N┾②┾q┾q.℃┾0┾M(去掉┾即㈣網阯),他有时候是对的,或者可以说,很多时候。
郁灵讨厌他,却时不时需要学习他的一些方法。
“你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可以回你的A市……做你的事。”
郁灵转过头来看着于迁阳,一字一句道,“一,我的事自己解决,再与你无关。二,我会在这把这件案子调查清楚,小女孩你又比我知道多少?就算你掌握再多的方法,我的优势也不会比你少。”
学的倒挺快。于迁阳抿了抿嘴,眯了眯眼,从后视镜里看她。
郁灵不再理他,当着他的面,将杨语给她的两份便当全部吃完,一粒不剩。
下午,郁灵在办公室整理资料。
冷风从破窗灌进来,吹的她手脚冰凉,甚至失去了知觉。
于迁阳找到一块方形硬纸板,把玻璃口封起来。
许久,郁灵才意识到室内暖和了些,不过手已经肿的像一根根火腿肠,又痒又硬。她动了动脚,发现脚趾也不例外。
傍晚,她和于迁阳参加饭局,一个很正常的饭局,村民代表为答谢他们请的客,从桌上他们讨好的表现来看,也有攀关系的意思。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桌上一个男人的名字——卫思良。
郁灵闻声,猛地抬头一看,大耳朵、矮个子。不是他。
卫思良聪敏的有所感应,端着酒杯到郁灵身边,“郁小姐,我看你很眼熟,有眼缘,我卫思良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是不是和他有一丝关联的,她都会感觉到一股最纯粹的温暖?郁灵笑着,刚要接过来,动作却晚了一步。
于迁阳替她拿过来,头一仰,倒满的酒瞬间流入口中。
喝完,于迁阳看着卫思良,眼神动了动。
“她喝不了。”
郁灵晚上回到宿舍,又累又冷,思念便趁虚而来。
郁灵打开微信,发了条很长的语音,“我今天遇到一个名字和你很像的人,但是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谁让你长那么帅的!”
“我提前两个月完成了上级的任务,效率很高。我这几个月一天都没有偷懒。”
“我还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有些人看着文质彬彬,做的事却禽兽不如,卫思白,我好害怕……”
她停下一会儿,又说,“那些小女孩们肯定更害怕,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一定能保护她们……这段时间可能又要忙起来了,等我忙完,一定回去找你。”
咻的一声,语音发送成功。一直没有回复。
一列长长的消息记录,都是她单方面发送的语音。
郁灵翻到最前的对话,反复放着他的两条语音。
“——我到国内了,一会转高铁。”
“——宝宝,洗干净等我。”
她仿佛听到于迁阳的声音,“——如果他没死,不会不来找你。”
郁灵心里一慌,手忙脚乱地给卫思白发新的一条语音,“不来找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晚安,宝宝。”
凌晨两点,郁灵关上手机,躺好,合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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