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何老爷当即拍了桌,气道:“编排你儿子不孝还不够,连客人你也要指点?素日让你多看书少说话,没想到嘴里越来越不堪。岂不知祸从口出,不把大郎的前途败坏在你这张嘴上,你便不罢休了是吧?!”
他疾言厉色,张氏立时红了眼睛。
哭道:“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便是说错了,老爷告诉我就是了,何必这样斥责。再说,我如何就想败坏大郎的前程了?”
“我知道我口拙,比不得别个饱读诗书,合您心意。可这些年,我也是尽心尽力,万事小心,便是这样,老爷还是如此待我。我,我心里的苦,你又何曾体谅过?”
何老爷脸色铁青,不愿同他争执惊动家里,让儿子在客人面前丢脸,便就起身离席,甩袖而去。
张氏见状,哭得更加伤心。
他身边的老阿么看着直叹气,“夫郎,您这又是何必呢?”
张氏恨道:“你也看到了,我不过就是说了蓝氏一句,他便这样斥责我。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前头那个?”
“可恨蓝家这两个贱人,生不出孩子的残哥儿,竟全进我何家的门!偏偏一个霸了夫君的心,一个抢了我的儿子,让我如何容得?”
老阿么看他一门心思计较这个,完全没把老爷刚才教训的话听进耳朵里,也深感无力。
张氏是继室,前头那个便是蓝氏的阿叔,一样体质孱弱,不曾生育。直到何老爷四十岁那年,大蓝氏因病去世,迫于子嗣压力,才娶了他。
入府五年,张氏接连剩下三个儿子,就此在何府站稳了脚跟。
而何谚生来聪颖,小小年纪便展露头角,更在十九岁那年高中传胪,如今成了一州州牧,样样出众,让他极得脸面。
若有什么不如意之处,便就是他的婚事了。
蓝氏未能生养是其一,更重要的却是,他是大蓝氏的侄子,大儿甚至为他和自己离了心!
世人都道何家出情种,可这情种全种在了蓝家人的心田上,又置他于何地?
张氏越想越恨,抹了眼泪道:“你遣人去打听一下明日蓝氏要去哪里赏花,去信给秋哥儿,就说……”
他如此这般吩咐下去,老阿么越听越心惊。
那秋哥儿不是别个,就是张氏的内侄小哥儿,张氏一直有意让何谚纳了他。
“夫郎,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他自己不能生,还能怪别人的罪过?”
张氏冷哼一声,随即阴沉沉地看着老阿么道:“这事我可交给你一个人去办,要是叫大郎事先知道,我拿你是问。”
老阿么知道他的性子,若动了真怒,发卖了自己都有可能,赶忙将告密的心思打消了,连道不敢。
明日的桃花之行暗潮涌动,而现在,不论是何谚还是贺林轩对此都一无所知。
此时,贺林轩四人正在书房中谈事,面上都有凝重之色。
贺林轩叹息道:“阿兄,如此说来,你和阿嫂明日都不能赴约了?”
第62章
今日李文武和张河去牙行挑人。
临出牙行的时候, 何银生说起贺林轩宴请何金生和高管事的事,笑道:“想来他们这会儿正事也该谈完了, 定是好酒好菜地吃着呢。老兄,不如我们过去凑个趣?喝酒嘛,人多才热闹。”
李文武知道他好酒,取笑他是酒虫作祟,并未拒绝。
张河便带人回府, 他和何银生则转道去了四方来贺。
到的时候,正巧碰上秦老一行人离开。
李文武愣在当场,送客上马车的小二回身见了他,忙迎上来:“李爷, 您来啦, 刚才楼里可热闹呢……”
没等他说完,李文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急声问道:“刚才那位客人、那位客人——”
在小二和何银生诧异的目光下,他松开手,强压下心中的震动,道:“刚才那位老人家, 看起来有些像南渝清客僧,他可有留下姓名?”
小二不明所以,摇头道:“姓名却是不曾留下,他是第一次来,出手很是大方呢。您瞧,赏钱便给了一两银子呢!”
“哦……当是我看错了。”
李文武笑笑, 掩住眼中惊涛骇浪,问道:“你们贺爷呢,可谈好事了?”
小二忙告诉他贺爷已经回府去了,迎他们进楼时,又将之前几位郎君在堂内打架、贺爷又是如何处置的,学给他们听。
是夜,四人坐在书房里,李文武才露出复杂神色。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秦阿爷头发白了许多,模样却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的样子。”
李文武鼻子有些泛酸,说到这里便就停住,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我今日失口说了秦阿爷的号,却不知何银生听见没有。”
秦老与何谚乃是师徒,到了这里,定会上何府。
李文武担心何银生回去说道,为打消他的疑虑还装作无事,陪他吃了一顿酒。但到底是出了变数,他心内难安。
张河顺着他的手臂,轻声安慰他:“山水镇外的读书人,何银生本就不认识几个,肯定看不出端倪的。”
贺林轩也点头,道:“阿兄,你不必这样紧张。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认出来,凭他老人家和你们的故旧,也不会难为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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