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顺帝的脚步迈出牢房时,陈敏祯终究还是松口了。
“你想问什么?”
天顺帝回头看他,一字一字道:“告诉朕,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害死父皇的。”
陈敏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我要见一个人。”
听他说完自己的要求,天顺帝心中一惊,随即首肯。
两人在天牢说了半柱香的话。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天顺帝离开的时候,满脸冷漠,眼中深刻的痛苦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二日,午门前血流成河。
百姓从最初的喧哗痛骂,到最后,伴随鲜血倾泻而出的,只有沉默。
陈敏祯及其党羽人头落地后,李文武就带着张河离开了。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直到回到府中,跪在灵堂前,他们重重地磕头,才哽咽道:“阿父,阿爹,你们在天有灵,请安息吧……”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被圈禁在孝慈宫的太后小陈氏拉着梁兴北的手,急声道:“你快走!阿爹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午门问斩将有人劫囚生事,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离开,出去之后就和曹儿汇合,带着他走得越远越好。”
贪图享乐而身材臃肿的天齐帝,在这段时间瘦脱了形,看着小陈氏的脸他恍惚了一下。
自从他退位之后,小陈氏从昏睡中醒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再未给他好脸色看。
父子俩被关在一个屋檐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时,梁兴北有些受宠若惊,呐呐道:“那,父君你呢?”
小陈氏摸了摸他的脸,含泪笑道:“总要有人留在这里引开耳目,阿爹不走了。只要你们活着,就有希望,阿爹知足了。”
“希望……”
梁兴北推开小陈氏握着自己的手,笑了两声,红着眼睛问他:“谁的希望?是我的,你的,还是陈家的?”
他的反应小陈氏始料未及,惊道:“皇儿,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阿爹,你还要和我装傻吗?”
梁兴北哭出声来:“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几次三番杀陈敏祯灭口,还有你和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都知道了!”
“……皇儿,你胡说什么?”
小陈氏面露错愕,“我没有派人杀陈敏祯,我为什么要杀他?”
梁兴北见他否认,心中更加痛苦,“好,那我问你,曹儿呢?”
他盯住小陈氏,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阿爹,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他是我的儿子,还是你和陈敏祯的孽种?你说啊!”
小陈氏浑身一颤,脸色蓦地发白,“你,你……”
“父君,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梁兴北泪眼中带着三分嘲讽,盯着小陈氏道:“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太皇太后,你,陈敏祯,你们通通当我是傻子!”
“当年皇后有孕,你说宫中有妖孽作乱不利于他养胎,所以带他去山上佛寺中休养祈福。
后来,你告诉我皇后难产而死……
呵,我竟不知道,原来那时候阿爹你竟也珠胎暗结,怀了陈敏祯那狗贼的野种!
你们害死皇后,鱼目混珠,让曹儿变成我的嫡皇子,未来的储君和皇帝。
这样一来,这大梁江山就彻底改姓陈了!
父君,我说的对不对?”
面对他充满血丝和恨意的眼睛,小陈氏踉跄了两下。
扶住桌子,他才勉强镇定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听他亲口承认,梁兴北眼中滚下泪来。
“我怎么知道的还重要吗?
父君,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和陈敏祯有染,早就知道你们只当我是一颗棋子。
——一个替你们,替陈家坐在龙椅上的傀儡。
可是,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为何如此待我?为什么?!”
当年陈家本家还留下两个风流子,身为血亲的小陈氏却将他们弃之不用,一力将陈家旁系中毫不起眼的陈敏祯推了上来。
让他越过皇帝,统领六部,执掌朝政。
小陈氏手段不如大陈氏,却有着一样的野心,更一样的自私。
他推举陈敏祯就是因为他们的私情,更重要的是,陈敏祯爱他,受制于他。
这些年陈敏祯把控朝局,幕后之人却是太后小陈氏。
这些,昏庸如梁兴北也不是全无所觉。
只是,他不愿意去深想,也不敢去想。每日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安分地做他们的傀儡,不明不白地活着。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退让到这个地步,他们还不知足,竟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小陈氏脸色剧变,还企图辩解:“皇儿,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
“别说了。”
梁兴北打断了他,哀泣道:“阿爹,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更何况,你说再多,也没用了,没用了……一切都结束了。阿爹,陈敏祯死了,曹儿也死了,太迟了。”
“你说什么?!”
小陈氏惊骇出声,揪住他的衣领道:“曹儿死了?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昨夜就将他送出去了!他好好的——是你?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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