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叔父还说什么了?”
秋丰红天顺帝自然见过,只是不知道这花还有这么多名堂。
长渊回忆道:“叔父说,它开花的时候,叶子就会枯萎。花叶不相见,所以有些人觉得这花情义淡薄,就管它叫无义草。不过,叔父还说在传说里,人死之后要过河去往地府,那河叫忘川河,这花就是开在忘川河边的。花开叶谢,意味着生前死后两不相干,所以又叫彼岸花。”
“原来如此。”
两个大人也颇有些受教。
长灏插话道:“阿父,阿爹,那花不好玩。叔父教我们吹叶子,那才好玩呢……”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直到睡着了,还能从他们嘴里听到几句嘟囔的梦话。
天顺帝看着孩子们,难得享受这样的温情,和皇后说话时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再让他们跟林轩出去玩几趟,我都怕他们不肯回家了。”
高皇后抿唇一笑,道:“难得孩子们这样高兴,合该谢谢他们才是。”
“嗯,不过也不用和师兄他们太过客气。我们两家的情分与旁人不同,太客气了,反而显得生分。”
天顺帝搂着他,说着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你这两日可好些了吗?我听宫人说,你这些日子咳嗽轻了很多,胃口也好多了。”
高皇后笑道:“乐安侯府送进宫里的亚龙肉很是滋补,我每日吃一盅,睡前再喝一杯龙参酒,过了这半年,确实觉得松快很多。”
“那便好。”
天顺帝笑起来,抱着他的手用力了一些,低声道:“仔细自己的身体,只管好好休养,放宽心。你要好好的,儿子还小呢,他们离不得你。”
高皇后把脸埋在他胸口,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如何舍得年幼的孩子,还有……此时此刻抱着他的男人。
所以,他要活着,拼命地活下去。
第120章
天顺元年的冬天与往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但上至士林下至平民都感觉到了明显的新气象。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梁境内正在发生一场润物细无声的变革。
十月中旬, 朝廷发放粮种和冬衣的消息在南北两地传开,让在风雪里咬牙忍耐的百姓心里多了一分盼头。
十月末,随着诸位皇商在各州的铺设,各地百姓都听到了风声。
酒庄酿酒要收粮收果,木商伐木种植要人工, 砖瓦瓷器的窑窖开山掘土也要人手……如此这般,越来越多的人裹在被窝里,盘算着来年春耕后到城镇里找活计。
人口的流动和节节攀升的就业率,默不作声地将死寂的国家一点一点唤醒生机。
各州银号的整编, 影响的更多是上层的人家。
他们都得到消息, 明年开春要发行新钞新票。
听说能以旧换新,一些对时局敏感而偷偷烧毁了天齐年间票据的人家潸然泪下, 比当初忍痛烧银票的时候还要伤心。
一些抱着观望态度,将银票掩埋的人家则大喜过望。
一些迟钝的,对银票上的乾坤一知半解的人家渐渐也明白过来,后怕的同时, 纷纷表示愿意支持新银策。
而这些,都是银号中人冒着风雪多方走动的结果。
十一月,大批的赈灾衣粮和灾银从南陵运向雪灾泛滥的北地。所经之地,仿佛吹过一阵暖融融的春风,让百姓们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新朝,与从前不同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
南陵城下了几回雪,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书院进了腊月就停讲了,吃过腊八粥,朝廷六部进入一年最忙碌的时期。
再过几日便要休朝,这一年各部公务的大结,必须赶在皇帝陛下封玺印前完成才行。
户部也在忙起年终最后一次盘点和结账,进展十分顺利。
贺林轩走马上任后就做过一次大清理,把户部前十年的账本都理顺了。虽然这三个月来户部的支出收入胜过往年十倍,但贺林轩自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办法。
每日有日结,每月也有月结,虽然户部中大部分人都很反感这些繁琐的流程和苛刻的要求,但到年终汇总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制度的好处。
户部无疑是第一个完成总结的部门。
天顺帝看到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意外,还取笑贺林轩说:“你再是赶着回家陪夫郎,也不用这么拼命。累坏了,你夫郎还道是朕有心呢。”
“陛下怎么能这样想?微臣实在惶恐,只能代夫郎上份请罪折子了。”
贺林轩说着,就拉袖子要喊人拿文房四宝来。
天顺帝笑睇他一眼,“就你那雅俗共赏的文法,还是省些笔力吧。你难道不知,几位阁老私底下都是怎么说你的?”
贺林轩听了,嘿嘿笑了声。
别说私底下怎么说了,当面说他的人就不在少数。
这却要说到贺林轩那直白如对话的奏疏文笔了。
在朝为官的,便是九品芝麻小吏,奏疏都是实打实打磨出来的好文章。
即便不是从科举场上真金火炼出来,而是推恩举荐上来的官员,再不济幕后也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文书代笔。
总之,文章字字珠玑,华章斐然。
用贺林轩的话说,就是咬文嚼字,晦涩难懂的台阁体文言文。每一句话都写得精短含蓄,没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根本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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