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桐推门而入,就见席端站在病床床尾,深幽的目光看过来,里头夹杂着些许无奈,像是对自己唯一的亲人无计可施。
席端本以为是岑宁,没想到进来的是段书桐,不由一愣,后知后觉道:“抱歉,忘记发消息给你。”
“没事儿,”段书桐走近,伸手轻拍他垂下的手臂,笑容和煦,“你先坐下说话。”
席端气场本就强势,身型又高,站着看人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压迫感,用这样的姿态谈话,肯定会让敏感的席钰少年生出排斥心理。
席端顺着他的话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垂下眼眸。
等他坐定,段书桐才有空去看靠在病床上的席钰。
少年脑袋上贴着纱布,刚才听岑宁说是脑袋上破了一个口子,还缝了两针。纱布下的眉毛浓黑有型,像一把出鞘的剑,跟席端的眉形如出一辙,不过眉下的眼睛,与席端有些区别。
席端的眼睛略显狭长,给人一种精明干练之感,冷峻而威严。席钰的眼睛形状略圆,看上去天真单纯,只是现在被愤怒和疑惑占据,显得有些傲娇。
他盯着段书桐,开口问:“你是谁?他的助理吗?”
段书桐还没回答,席端就抬眸警告:“席钰。”
席钰轻哼一声,看都没看他,只瞧着段书桐,似乎这房间除了他自己,只有段书桐一个人。
段书桐一点也没生气,笑了笑道:“我是你小叔的朋友,我叫段书桐,席钰你好。”
“切!”席钰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朋友?”
熊孩子见得多了,段书桐压根不怵,他坦然道:“刚才岑哥已经告诉过我事情的原委,其实吧,我觉得你小叔不应该让你去道歉。”
席钰闻言眼睛一亮,眸子里的郁闷似乎一哄而散,“你真这么觉得?”
席端也看向段书桐,眉心微蹙。
段书桐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闲适地靠在墙面上,做出耐心聊天的姿态。
“你和对方发生口角,你气不过打了他几下,他反抗过程中用树枝划破你脑袋,你见到血,害怕之余失手将他胳臂扭断,对不对?”
席钰梗着脖子反驳:“我才没害怕!”
段书桐没理会少年人的自尊心,目光极为温和,“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你免于道歉,又能消除对方怒火。”
席钰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轻蔑而不屑:“给钱不就行了吗?”
“也可以啊,”段书桐拍手称赞,“这样,我把对方父母叫过来,让他们打你一顿出气,然后扔给你足够的钱,怎么样?”
席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恶狠狠瞪着段书桐,“凭什么!明明是他先骂的我!”
“好办,等他们来了,你先骂他们几声。”
席钰:“……”
席端:“……”
段书桐见两人目瞪口呆,忍住笑意道:“刚才开个玩笑,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大席小席脸上都写着不信。
段书桐认真道:“他骂你是他不对,他应该向你承认错误。你动手是你不对,你确实得向他道歉。咱们公平点,可以吗?”
少年人的世界非黑即白,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觉得不管做什么都要公平。
席钰神情微动,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他要的不多,只是别人的道歉而已。先撩者贱,又不是他的错,小叔凭什么要让他去道歉?
见少年鼓着脸偏过头去,段书桐歪首朝席端眨了下眼,席端愣了一下,唇角不禁上扬一秒,又倏然落下。
有好的开头,后面事情就好办了。
席端带着席钰去对方病房,还没开口,对方父母见到他,原本郁愤的神情立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和些微谄媚。
“原来是席总家的公子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是我们家孩子调皮了,冲撞了席少真是对不住,”中年啤酒肚男拍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脑袋,“快!还不给席少赔罪!”
床上少年闻言不可置信,他崇拜敬仰的父亲,一直以来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崩塌。
在父亲的催促下,他红着眼,强忍泪花,跟席钰道了歉。
席钰冷笑一声,搞得像他欺负人似的,道歉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那我也说声对不起,当时看你长得太丑了,我手痒,没忍住。”
席端脸沉了几分,不顾那对父母的殷切攀谈,带他离开。
看到叔侄俩都阴着脸出来,段书桐无奈扶额。
他观察席钰神情,关心道:“怎么了?是对方不愿意道歉?”
见席端要开口,段书桐暗中戳了戳他手,示意他先不要讲话。
敏感的少年人是很厌恶被误会的,不能一上来就用批评的口吻。
果然,席钰脸色缓和了些,对段书桐稍微热情了一点,“段哥,他们根本不是诚心道歉,还不是迫于……”他偷偷觑一眼席端,“既然他们不诚心,我为什么还要诚心道歉?我才不干!”
“有道理,”段书桐笑着点点头,“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先回家吧。”
到医院门口,席钰显然还在跟席端闹别扭,于是跑去另一辆车跟岑宁坐一块儿,段书桐与席端同乘。
车内放置芳香剂,沁人心脾。
段书桐往后靠,瞅着席端的侧脸,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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