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不知道他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重拾对人类的信任。她的手试探着下移,碰了碰小孩儿的指尖。
小孩儿以为她要抢食,下意识龇牙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夏露皱眉,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当当是短毛犬成精,耐寒能力不如长毛犬,长期睡在桌子下肯定是不够温暖的。想了想,夏露叹了声,将那条刚织好的围巾拿过来,缠绕在小孩满是烫疤的脖子上。
小孩儿立刻止住了呜呜的吼声,半张脸埋在围巾中,皱起鼻子嗅了嗅,然后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她,眼底满是疑惑。
“送你了,当当。”夏露说,“反正没织好,纹路都歪了,送给贺狰的话他肯定会嫌弃。”
小孩儿似懂非懂,愣了会儿,裹着围巾继续啃饼干。
下午,夏露又找冯念买了两团细毛线,认命地从零开始,继续织围巾2.0版本。
这一次轻车熟路,顺手很多,一个星期就全部织好了,纹路简单漂亮,围起来温暖柔软,夏露很满意。
当天晚上,她敲响了贺狰的房门,也没有准备礼品袋什么的,就干巴巴地将围巾送给了贺狰,说:“我刚织好的,送给你。”
贺狰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了她手里的围巾半晌,才有些不自在地接过去摸了摸,垂着眼睑问:“好端端的,为什么送我东西?”
“我在练手呢,织好了也没人可以送,只能送你啊。而且,你也送了我很多东西呐。”夏露语气平静,理所当然地笑笑,“再说,你不是没有围巾么?大冬天出门露着个脖子,多冷啊!”
其实,对于大妖怪来说是感受不到四季冷暖的。可贺狰并没有解释,只是抖开围巾上下看了看,又摸了摸,方抬起冷峻的眉眼看向夏露,沉声问:“你,只给我一个人织了吗?”
夏露想起前不久送当当的那条围巾,目光游离了一会儿,揉着鼻尖含混道:“差不多……吧?”
贺狰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什么情愫在翻涌。夏露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打破沉静说:“你围上试试。”
贺狰点头,将围巾一层一层地缠在脖子上,如同捆粽子一般的手法,然后顶着硕大的脖子囊肿问夏露:“好看吗?”
好看……
你个鬼啊!
夏露忍无可忍,轻叹着向前一步,抬手解下贺狰缠绷带似的围巾团,捋清后简单地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调整好左右长度,这才抬眼说:“这样围就好……”
话音一顿,她看到了贺狰近在咫尺的脸,目光危险而深邃,如同初遇那时般透着狩猎者的野性。
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近乎拥抱。夏露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误入大妖怪领土的羔羊,即将被吃干抹净。
第43章
夏露有时候觉得, 自己何尝不是第二个当当。她看似随和随意,实则固守平静, 害怕与别人有超出友谊之外的过分亲昵。
如果别人对她有一分好, 她就一定要还上一分;而如果别人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无法偿还的界限, 她就会陷入茫然甚至惴惴难安的境地, 耳边似乎又响起姨妈的耳提面命:“你看姨妈对你这么好, 你可要感恩啊!”
你可要感恩啊——
以至于那之后的很多年,夏露总是对别人的善意受之有愧,总担心自己拿不出等价的东西来报答……
此刻她站在走廊上,望着贺狰近在咫尺的脸,惴然再一起涌上心头。
贺狰一向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 眼神太过深沉直白, 仿佛寒冰利刃都化成了深不见底的眼波,幽幽的能摄人魂魄。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 夏露的心跳有了一瞬间的紊乱。她垂下眼, 轻轻抚了抚贺狰的围巾下摆,然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笑着说:“我颜色挑的好, 蛮衬你气质的。”
才推开了不到半米,就被贺狰抓住了手腕。
贺狰的掌心温暖干燥,握在腕上很有力度。夏露微微一愣,抬眼看着贺狰,见他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凉薄的唇线下压, 问:“夏露,你想结婚吗?”
贺狰很少叫她的名字,突然这样称呼,喑哑的声线刮得人心尖一烫。
“怎么突然问这个?”夏露轻轻抽了抽手,玩笑似的说,“你不会又要给我安排相亲吧?”
“不相亲。”贺狰似乎并没有get她是在转移话题,仍执拗地问,“我是说,和我……”
“贺先生。”夏露轻声打断他,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笑意,无比清晰地说,“我的生命短暂到只有一朵花谢的时间,实在是没精力去祸害别人啦!与其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倒不如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该吃吃,该玩玩。”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你怎么就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转机?”贺狰围着她送的围巾,英俊而有魄力,势在必得地说,“你是我的宠物,只能和我在一起。”
夏露震惊于他突如其来的霸道,愣愣道:“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贺狰说:“结缘结束之后,也要和我在一起。”
“……”夏露叹了声,“我不过是来送你一条围巾,你想这么多干什么?每天琢磨来捉摸去的,多累啊。”
贺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夏露将手揣进衣兜里,清了清嗓子说:“唉,我有点困了,先去洗漱了。晚安!”说完,她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松了口气,好像身后站着的是什么吃人猛兽,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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