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启先生转了头,一贯带笑的面容,难得正经,且眉目间难掩悲伤。
看了眼宣采薇手上端着的托盘。
“倒也有心。”
不过,承启先生取了一碗水后,并没有饮下,而是半蹲着身子,将这一碗水,放在了山崖边上。
然后也没起身,就蹲在地上,同宣采薇道。
“今日,为师带你二人来。”
“是想同你二人引见一位故人。”
宣采薇余光下意识往来时的山路看去,心道,莫非一会还有人要来。
如果是约在这里,看来老师的这位故人,同这间小木屋定然有所关系。
就不知这位究竟是何人。
宣采薇耐心听着承启先生讲述。
但承启先生只提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偏离了话题,冷不丁忽然问道。
“你们知道,我这个名号的意义是什么吗?”
薛然如承启先生预料,摇头表示不知。
宣采薇却有些出乎承启先生意料,很明显,她眼眸略有思索,似乎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面上有几分犹豫,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状,承启先生道。
“采薇,你有什么想说的,无需顾虑,但说无妨。”
宣采薇闻言,这才抬了抬眼皮,试探着说道。
“不知,老师的名号可是由‘公承前草创;启后规模;此之功德;垂之永永’衍生而出的承前其后之意?”
话音一落,承启先生眸子快速划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敛了敛,收住了情绪,转而浮现几分欣赏,缓缓点了点头。
“正是此意。”
“为师得此名号,正是应世而出,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宣采薇有注意,承启先生说的是“得此名号”,她眸子划过几分疑惑,这名号难道不是承启先生自己取得吗?
一般而言,不论棋手名号抑或是名士名号,多半都同自身性情相关,要么能彰显性格,要么便是表露才情,要么就是像“承启先生”名号一样,体现他的理想和追求。
宣采薇想,既然这是承启先生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为何会说“得此名号”呢?
除非……
“这名号,便是我这位故人所取。”
承启先生适时解答了宣采薇的疑惑。
宣采薇有些吃惊,承启先生话里透露的讯息可见之大,很明显,他所行之事,是在为他这位故人实现理想。
是故人的理想,而不是他的。
这得是多么深厚的交情,才能让承启先生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
一时,宣采薇对承启先生这位朋友更多了几分好奇。
接着,承启先生的话似乎没有说完,他双手交叠在身前,调整了脚步,正正面向宣采薇。
虽然一如既往地穿着在丹朱宴上的朴素衣裳,但眸中透露的睿智光辉,却并未掩藏,显得整个气质卓然,高深莫测。
承启先生盯着宣采薇看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
“你,便是为师寻找的启世之人。”
宣采薇虽然心里有所思量,但真正从承启先生嘴里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一旁,比宣采薇更早入门的薛然声音跃然响起。
“小师妹能担此重任,实至名归。”
“小师妹放心,我一定以冷铁盔甲之姿助你护你。”
薛然的话,让宣采薇回神,她心下涌起几分感动。
薛然是比她先入门的大师兄,但老师对二人言明,宣采薇的重要性后,薛然并未有对她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嫉恨情绪,反而准备全力护她。
这番坦荡胸襟,对比先前宣采薇身边的宣静姝,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宣采薇第一次体会同门之间的师兄妹情谊,明显极有感触。
再看看身前对她委以重任,目光全然信任的承启先生,宣采薇心中触动更甚。
下一刻,宣采薇重重点了头。
同时,宣采薇也明白,为何承启先生要将她带到这里来。
既然是承启先生故人的理想,承启先生自当要将他所选择的“启世之人”,也就是能够完成“故人理想”之人,带给这位故人好好看看。
思及此,宣采薇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裙,想着一会能给来人留下个好印象。
一旁的薛然见状,同样也学着宣采薇的动作,整理着衣裳。
只不过,宣采薇是大家闺秀,做起整理衣裙的事,自当颇有闺阁之风,秀气典雅。
而薛然有些憨直,学着宣采薇的动作,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照搬,一个憨厚的汉子,做着如此秀气的动作,倒显得有些滑稽。
承启先生将宣采薇和薛然的动作收入眼里,尤其看到薛然的动作时,忍不住唇角有些发笑。
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嘴角微有下垂。
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日可不是发笑的时候。
过了一会,承启先生抬头,看向还在整理衣裳的两人。
“你二人,不必如此。”
两人停下动作。
只是宣采薇原以为承启先生的阻止,是因为那位故人并不是那么在意细节礼节之人。
然而,事实却……
承启先生冲着薛然招了招手道。
“然儿,过来,将你手头的盒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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