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冬被他这么一反问,立刻后退了两步,浑身透着拒绝的气息,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无辜:“可这是先生教的啊,奴婢们严格按照您说的法子来的。之前奴婢们见实在不管用,就对县主说,如果县主还这样状态不好,今儿等您来了之后,您肯定要开苦药给她吃的。先生有无数种法子让不听话的病人活不下去!”
她这一席话说完,薛彦几乎目瞪口呆,而且无力反驳。
好吧,他的锅他来背。
“那她现在究竟是什么表现?”薛彦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一直认为夏姣姣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识得大体,又聪明可人。现如今他要把这句话给收回了,再深明大义的下人,如果不能体会主子的情绪,那真是白养了一场。
“奴婢也不晓得,今早刚从静心庵回来,奴婢们说完要开苦药给她吃之后,她就气得黑了脸。一句话都不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我们进去伺候,早饭都没吃。”知冬摇头。
薛彦真的是有心无力了,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知夏看到他这副无奈的模样,决定再添一把火,扬高了声音道:“薛先生,我们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惹来县主如此大的火气,您快想想法子救救县主吧,今儿早上从静心庵回来,她的精神就很不好,不时地粗喘几口气,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奴婢就怕她又想吐血了。您不是说有无数种法子来治不听话的病人吗?现在一个个开始试吧?”
薛彦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丫鬟,心中的无力感更甚。知夏平时看着挺聪明的,结果一着急就蠢了,知秋一向不管这些事儿,现在还是面无表情的状态;至于懵懵懂懂的知冬,那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夏姣姣身边就没个明白人儿吗?”他不由感叹般地问了一句。
“有啊,知春姐姐是个明白人,可是她要照顾嬷嬷,没有跟过来。”知冬还上赶着回了他一句。
“哒”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其实这并不算很响亮的声音,甚至其他三个丫鬟都没有在意到,还愁眉苦脸地低声讨论着什么。但是落在薛彦的耳中,却像是魔咒一般。
他的脸色猛地变了,推开挡在面前的三个丫鬟,拔腿狂奔到门口,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三尺白绫,夏姣姣披头散发地吊在房梁上,地上横着她踢倒的椅子。显然薛彦方才听到的声响,就来自于这个方凳。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凝结,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县主!”知夏她们几个显然也看见了。
知秋飞快地窜过去,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猛地割断了白绫,夏姣姣终于落地了。
“县主,您为什么要想不开啊!”几个丫鬟的哭喊声传来。
“啪”的一声,薛彦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他手中的折扇应声而断。
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他低头看去,就见掌心上被断掉的扇骨割了一道口子,此刻正在汩汩地冒着猩红色的鲜血,把他整个视线都染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薛彦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像是坠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一层一层地体会着地狱里各种酷刑,炙热的火在他身上燃烧,石磨将他的身体碾成肉泥,重新塑形之后再次捻磨;铡刀将他从头到脚一分两半……
如果心碎能听到声音的话,他现在耳边回荡着的一定是那种破裂的声响。
他明明已经改了自己的性子,漂亮姑娘都应该讨厌他才是,为什么还是有人上吊自杀,就在他眼前。
薛彦的眼眶通红,不知道是极度的悲伤,还是极度的愤怒,总之可以想见此刻的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薛先生,薛先生……”知冬她们都察觉到他的异样,被他脸上那种面如金纸的模样给吓到了,不由得急切地呼唤了两声。
险些就忘了夏姣姣之前交代的事情,也差点破功。
不过就算她们有什么地方露陷了,此刻薛彦也察觉不到了。
他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外界的感知,他觉得夏姣姣此刻躺在丫鬟怀中的尸体,就是他最大的恐惧来源。
所以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只是凭着本能选择了逃跑。
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跑。但是他的双腿都是软绵绵的,刚迈出门槛,他就踉跄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上。手掌和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药箱也重重地甩到了后腰上,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站起身就继续往外跑。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有一只手掌还在不停地冒血。
其他人都被他那副逃命般的狼狈模样给吓到了,在她们眼中,薛先生一直是医术高明,外表厚颜无耻,但是内心强大到刀枪不入的男人。但是此刻只不过是夏姣姣的一场随心的做戏,他的脆弱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们眼前。
“县、县主,我们是不是过火了……”知冬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很难想象,一个总是那样嘻嘻哈哈、凡事都无所谓的男人,怎么能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想要快速地逃离这里。
他那种表情,让知冬也跟着恐慌,仿佛她被薛彦带入了地狱之中。
夏姣姣心里正在暗骂,那根白绫其实被动了手脚,就算薛彦不能及时推门进来,也根本无法承受太久她的重量,一开始就有个切口在那里。不过当时她踢掉凳子的那个瞬间,整个人挂到白绫上,那种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还是把她的眼泪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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