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铉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抬起头来,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笑来:“母妃怎么问我这个?父皇忽然开始关心起我房里的事情,要给我挑选侧妃,是不是母妃所为?”
相比于静妃的气急败坏和故作冷漠,他的声音倒是异常的柔和,甚至还带着几分耐心。就像是在哄劝生气的母亲一般,不过他这般悠哉悠哉的模样,倒是越发激发了静妃的恼恨。
“啪——”的一声,她猛地站起身来,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着沈铉,气急败坏地道:“你什么意思?本宫在今上面前诉说一下心中的担忧,你身边只有一个皇子妃,连个侧妃都没有,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软弱无能吗?本宫也是为了你好,你竟然就拿十哥儿的亲事来回报我?你明知沈家全族上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静妃的声音震天响,把整个人内殿都弄得回响阵阵,几个宫人纷纷低头,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来。
这些话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听的,但是静妃最近就是爱说这些话。虽说留在殿内的人都是静妃身边得用的,但是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隐藏甚深的间隙,万一消息到时候传出去了,恐怕他们这些人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母妃生气作甚,不过就是十弟的亲事罢了。您不是最喜欢给人找侧妃的嘛,给他找一个硬气的侧妃啊。况且之前母妃提起让我纳侧妃的时候,我就曾经说过,要用十弟的亲事来换。当时你只是骂我几句,但是现在父皇又提起说您的担忧,我就认为您是同意了,所以就多了几句嘴。况且十弟年纪也不小了,又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自然要多关照一些。”
沈铉的手指点着木桌,他抬起头来,轻轻地扫了一眼,脸上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母妃好。以免旁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母妃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有样学样,手足相残,六亲不认。”
沈铉的声音还是这样半温不火的,不过他所说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充满了攻击和挑衅的,甚至还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
“你!”静妃气得整个人都发起乐抖来,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直接抓破他的脸算了,但是一旁站着的嬷嬷,不停地轻声提醒她,导致静妃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小六,你真是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当初明明是太后她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现在却不恨她,而是跟她联手一起对付我?你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求你能回报我什么生恩,只求你不要背地里弄这些下作的手段!”
静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整个人变得冷静下来。她原本暴怒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语气依然是硬邦邦的,但是想必原来要好上许多。显然她觉得晓之以理不行的话,就要走动之以情这条路了。
沈铉的眼睛轻轻眯起,静妃如果说别的话,他可能没有太多的反应,但是这句话却刺到了他的心窝里。他与静妃闹得再怎么僵硬,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是亲母子的关系,血缘依旧在。
“我从来没有想要对付过母妃,母妃既然说我翅膀硬了,那就该及时收手,让我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尽到儿子的孝心,母妃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我们就不该互相抱怨。如果平时不能心平气和地相聚,那不如就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母妃想替十弟筹谋什么,最不该的就是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
沈铉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遗憾,几分坚决,显然这几句话在他的心底已经盘桓了许久,直到今日才大声地说出口。
他要与静妃划清界限了!
静妃彻底愣住了,她之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找来沈铉,乱吼乱叫一通,甚至平日里也得寸进尺,就是因为她觉得沈铉永远不会抛弃这一段母子情分。
知子莫若母,虽然静妃基本上没有带过沈铉,但是她十分清楚,沈铉的外表看起来十分冷淡,实际上他有一颗火热的内心。卫长安之所以能让沈铉那般维护,就是因为她走进了沈铉的心里。
静妃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且她对幼时沈铉想见到她的执念,有非常清晰的认识,所以她才会这般确定。沈铉是不可能彻底丢弃这段母子情,如今亲耳听到他的口中说出这些话来,静妃的内心忽然变得慌乱起来,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母妃,你要替十弟筹谋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阻拦,至于辽家要支持十弟,我更是一句话没说。你们想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从前我看不透,可能是一个人活在这宫廷里,冷冷清清的,太过寂寞,总记得云景宫里一到冬天,就会有非常暖和的炉子,比任何一个宫殿里都要温暖。但是现在想想,可能是当时太想回到你的身边了。”
沈铉决定说开了之后,整个人倒是变得异常轻松起来,他轻轻抬手弹了弹衣袖,像是要将上面的灰尘弹掉一般。
他的语气轻松,神态专注认真,一直盯着静妃,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过你当时怀里已经有了十弟,根本就顾不上我,后来我学会了一个人。直到我有了皇子妃,从此跟我生死与共同患难的人,就是她,而不是抱着十弟的母妃了。”
“这些话我暗示性地说过很多次,但是母妃总是不在意,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说了。父皇下旨赐婚,十弟的婚事改变不了,不过日后无论母妃为他筹谋什么,都别带上我,因为我不是可以被随意利用的人。如果母妃不能把我当儿子看,那至少别搞到最后,让我把母妃当仇人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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