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的座位处,学生们纷纷挪椅子给他们让开路。搬到最后一排右边靠窗位时,两个侍童长出一口气,同时把大屏风放下了。
刚刚靠窗坐下的宣芷和洛臻两人,刚好被六扇大屏风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身影。
宣芷:“……”这又是故意搞事情?
洛臻:“……”这肯定是故意搞事情。
第11章 明风堂(中)
“东陆古语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又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故而泮宫当初设立之时,便特意设立东西台馆,男子在阳之东,女子在阴之西,取得是阴阳调和,天下燮和之意。”
温大儒端起身边的茶盏,啜了口茶,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怎奈何颖川国风俗怪异,阴阳失调,乾坤颠倒。敬端公主身份尊贵,执意要入这男子所在的东台馆,温某亦无可奈何。如今男女同窗,十七岁同席,温某思来想去,只能借这屏风一用了。”
他伸手一指学堂里突兀矗立的大屏风,“诸位,非礼勿视。以后东台馆上学,便有劳颖川贵女坐在屏风之后罢!否则,恐妨碍在座诸位子弟求学上进之心——”
话音尚未落地,六扇屏风之后,已经探出一个头来。
温大儒特意挑选的六扇松鹤大屏风实在颇高,足有七尺有余,洛臻身量极高,掂起脚尖儿,也只勉强探出一双眼睛。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放弃了垫着脚尖说话的计划,翻身跳上长条木凳子,从屏风后面露出了小半截肩膀。
“温先生说完了没有?”她趴在屏风上头,笑吟吟道,“先生说完了,让学生也说两句罢。”
温大儒面色沉下,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成何体统。下来!”
洛臻居高临下拱了拱手,“确实不成体统得很,学生请罪。但是温先生,诚心入学的学子被您老人家用一道屏风隔开,坐在学堂角落里,看又看不见,听也听不清,这还学个什么劲儿。”
温大儒冷冷道,“若有学业不明的地方,可放学留堂,等候各位夫子讲解。至于学堂讲义,也不会差了公主的。公主既然来了东陆游学,自然要遵守东陆的习俗,不能像颖川国内那般肆意无忌。这‘礼’字,乃是公主游学东陆,需要学习的第一课。”
屏风里传来一声闷响。宣芷气得抬手扔了铜镇纸。
“宣芷以礼相待,先生今日却何其无礼!”
温大儒听若未闻,平静翻书,“今日授课,便从东陆风俗第七篇讲起——”
“先生慢着。”洛臻趴在屏风上面,打断了温大儒的讲学。
“温先生学贯古今,论学问,学生是万万不及的。不过,今日既然讲的是两地风俗,这个话题学生好歹也也能说上几句。那么今日洛某就来凑个趣儿,给在座诸位讲讲两地风俗究竟有何不同,到底有几分不同罢。”
说罢,她撩起衣摆,利落地跳下长条凳子,移步转出了屏风,站在屏风侧边上。
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她对准屏风中央的紫檀木底座,上前一脚就揣了过去。
六尺高的沉重屏风轰然翻倒。
明风堂内惊呼声四起。
温大儒勃然变色,拍案而起,“蕞尔小国,何等狂悖无理!”
“对不住。”洛臻客客气气地道,“我们蕞尔小国,就是这么不知礼数。洛某只知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主辱臣死。”
她伸手指着翻倒的屏风,“下次再搬来这玩意儿,来一个,踢一个。如有破损,记在公主账上,敝国足额支付。就是可怜了先生的课程安排,好好的文课,上成武课了。”
温大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再也无法忍耐,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明风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相隔两个座位,周淮靠窗坐着,皱着眉头,单手按着左肩。六尺高的大屏风从中间撕裂了一条缝,最靠右的一扇屏风正好倒在周淮座位旁边,支棱着一个木尖头,犹自颤动不休。
洛臻这才想到刚才一脚踹翻了屏风,可能砸着人了,急忙道,”对不住,祁王殿下,是不是砸到你了。”
周淮坐在靠窗的最右边,左边一个位便是他的伴读穆子昂的。穆子昂倒没伤着,起身急急探查周淮的肩膀伤势,脸色难看之极。
倒下的其余几扇屏风颤动了几下,有人眼尖,惊呼道,“文小侯爷压在屏风下面!”周围几个相熟的七手八脚把沉重的屏风底座挪开,把文旭从地上拉起来。
文旭正好坐在宣芷前面一排靠左的座位,偏他倒霉,被砸了个正着,鼻梁硌在木桌上,登时鼻血长流。
两三人急忙拿了帕子去捂文旭流血不止的鼻子,文旭推开他们,捂着鼻子转过身来,含恨瞪着几步过去周淮桌子的洛臻,鼻音含糊道,“五爷还不见得伤着呢,你文爷这边可是结结实实压着了!都见红流血了!”
洛臻头也不回,扔过来一句话,“流血了自己擦擦,留个鼻血大惊小怪的,是不是东陆男人。”
文旭气得发狂,捂着鼻子,怒冲冲地离开明风堂,去找泮宫医馆当值的太医了。
那边周淮捂着左边肩头,却不肯让旁人查探伤势,嘴里客气地道,“不碍事的,洛君请回座位罢。”
洛臻还要再问,穆子昂直接过去推搡了一把,“离五爷远点!”
洛臻踉跄了半步站稳了,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回宣芷身边,拎起书袋子,一件件地把桌子上刚放出来的摆件往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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