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周淮平静地继续说道,“照了半日,镜中人并无生了青面獠牙,形貌也是往日模样。我对镜疑惑良久,不知如何惊吓到了洛君,竟让洛君——望风而逃,跳船跑了。”
洛臻:“……”
洛臻尴尬地蜷了蜷手指,分辩道,“害,五爷想岔了。跟五爷没关系,是我自己,呃——”
“是你自己不愿来见我。”周淮替她把话补完了,想了想,点头道,“这应是你的真心话了。”
洛臻:“……”
周淮:“怎么,素日浪荡风流、招蜂引蝶的雁郡洛君,被人发现了其实是装出来的浪荡,感觉如此丢人么。”
两人对视的瞬间,洛臻只觉得周围的时间都凝固了。
什么春日煦阳,紫藤花开,什么雪珠玉奴,睡莲锦鲤,祁王府的景色再美,东西再好,也不能阻挡她落荒而逃的念头了。
洛臻的面子绷不住了,转身就走。
“慢着。”周淮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带着几分隐约笑意,“事情可一不可再。洛君上次跳了船,今日莫非要跳墙?”
洛臻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我今日究竟过来做什么。五爷平日里对别人都是极客气的,偏只对着我的时候说话这般不客气。得了,反正我也来过了,你的病一看就没什么大碍,我走了。——你放心,从正门走。”
说着抬脚就往后花园的垂花门方向而去。
才走了几步,又听周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是吩咐身边内侍的。
“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你们都出去。再知会薛二管事一声,将后园子几处正门侧门都关了。”
几名贴身伺候的内侍齐齐应了一声,飞快地退出去了后花园,当着洛臻的面把垂花拱门处的两扇木门关紧了。
洛臻:“……”
她真的有些恼火了,停在原地,绷着脸道,“把门关了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家后花园四五尺的矮墙当真能拦得住我?”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周淮从紫藤花架起了身,沿着长长的鹅卵石小径走近。“当真恼了?——且慢着恼,听我说完,再生气不迟。”
洛臻沉着脸色道,“先开门!开了门我再听你说,否则——”
一只毛绒绒、通体纯黑的物件在眼前晃了晃。
洛臻已经涌到了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又吞回去了。
她惊讶地侧过身去,盯着面前的一团小黑绒球左看右看许久,试探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黑长黑长的耳朵,又捏了捏短短的黑尾巴。
“好可爱的小黑兔兔……只有耳朵是粉的。”
她把小黑兔上下捏了个遍,捏够了,依依不舍地停下了手,这才注意到小兔子是周淮始终托在掌心里。她捏了多久,周淮就托了多久。
她干咳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
周淮装作没有看见,将小兔子收了回去,手指捋了捋长毛,“洛君请勿多心。方才叫人关起门来,并非有其他意图,而是我身为王府主人,让府里下人们看见向客人赔礼,总归不大妥当。”
洛臻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向客人赔礼?……我?”
“正是。” 周淮嘴角带着笑意,将小黑兔揪着耳朵拎起来,转向洛臻的方向。
“上巳节当日言语无状,惹恼了洛君,是我的不是。这只黑兔——是送给洛君的赔礼。”
得了祁王的亲口赔罪,还得了一只罕见的黑绒长毛兔,洛臻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立刻把小黑兔接了过来,快活地揉了揉长耳朵。
“好罢。难得听到五爷开口赔罪,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她抱着兔子,宽宏大量地挥挥手,“这件事便过去了。”
“那便多谢洛君宽宏了。”周淮嘴角噙着笑,慢悠悠自袖子里又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黑绒长毛兔来。
洛臻:!!!
“前几日在花鸟市偶然看见,乃是一母同胎的两只。见它们可爱,便一起买下来了。”
周淮指着洛臻手里那只,“这只母兔,唤做至姑娘。”又指了指自己手里这只,“这只公兔,唤做水公子。”
洛臻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至姑娘’‘水公子’两个古怪的称呼,只怕是拆了她和周淮的名字取的。
淮者,水也。
臻者,至也。
洛臻托着手里的‘至姑娘’琢磨了片刻,“这名字忒怪了些。既然是送我的赔礼,名字能不能改改?”
周淮自然说可以。
洛臻摸着小黑兔想了一会儿,笑道,“有了。你这只公兔,叫‘秦公子’罢。我这只母兔,唔,就叫做‘水姑娘’。”
周淮:“……”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也罢,随你喜欢就好。”
祁王府留了晚膳,上京城时兴的各种新鲜菜式摆满了整张圆桌。
洛臻吃得心满意足,捧着圆鼓鼓的肚皮,衣襟里揣着小黑兔,同此间主人告辞。
周淮亲自送到了大门外,目送她上了马。
洛臻拨转马头,正要回泮宫学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头高声招呼道,“五爷,别告病了。赶紧销了假,回去东台馆上课罢。”
周淮站在祁王府的汉白玉台阶上,眉眼舒展,微微地笑了。
“明日我便回东台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更了个大肥章,快落地出去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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