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大急,跟在后头一通说道,埋怨宣芷最近是怎么了,时刻盯紧了洛臻不放,恨不得攥在手里。这幅紧张模样,哪里像是对待伴读,倒像是洛臻亲娘似的。
宣芷回了一顿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讽刺楚王殿下的手伸得忒长,居然管起她怎么对待身边伴读来了,骂得周浔抬不起头来。
洛臻几乎笑疯了,捂着肚子缓了一会儿,对宣芷摆摆手,“公主别担心。五爷身边有这么多人跟着,又是青天白日,不会出事的。”
宣芷还不放心,挨个数了数周淮身边跟着的人。
祁王府亲卫加上泮宫禁卫,足有二三十个。
泮宫禁卫右军统领吕卫群当即出列,拍着胸脯保证护卫洛君安全。
周淮也再度出声保证。
宣芷这才同意放人,拉着洛臻走到周淮面前,郑重道,“祁王殿下,我把阿臻交给你了。”
洛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叹道,“公主,你如今对我的态度,我娘都没这样对我过……怪瘆人的。”
宣芷:“呸!不会说话就趁早闭嘴!”
楚王终于逮着两人吵嘴的机会,在宣芷背后连连挥手,示意老五赶紧把面前碍事的人领走,让他同公主两个单独说一会儿话。
周淮看得分明,心里好笑,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两边辞别,带着洛臻往泮池南边、通往十七孔桥的方向走去。
楚王果然带着宣芷往反方向走。
两边人群逐渐走远,互相连背影也看不着了。周淮看看附近地段清净,做了个手势,示意顾渊和吕卫群各自带着人散开。
两人领命,各自带着下属退开五十丈距离,把附近不相干的路过学子挡住,只说祁王殿下在附近有要务,让他们绕道。
方圆百丈距离内,除了泮池边上杨柳飘拂、鸟叫蝉鸣,算是完全清净下来了。
周淮往前踱了几步,开口道,“今日前来寻你,是有件要紧的事同你说。”
“嗯?”洛臻手里拎着一根新折下的柳枝,随手当做拂尘,四处扫着玩儿。
“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我说?”
周淮道,“我要离泮宫了。”
洛臻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懒洋洋挥舞起柳枝来。
“我还当做什么大事儿。你现在不是已经逐渐离了泮宫了么。上个月还每三四日来一趟,这个月是七八日才能来一趟了。”
周淮放缓了步子,与洛臻在泮池边并肩走着。
“之前是入朝观政,并没有参与太多政务,虽说逐渐离了泮宫,但偶尔还能回来一趟,上半日的学。但以后不同了。——父皇昨日召我进宫,给了桩差使。以后只怕是不能常来了。”
洛臻立刻道,“差使的内容方便与我说么?若是不方便的话,五爷快别说了。”
周淮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自然是能与你说的,今日才过来泮宫找你。”
洛臻拎起的一颗心放回了肚腔里,笑道,“那想必是同我们颍川国政务不相干的差使了。说说看,可是桩好差事?”
“是不是桩好差使,见仁见智罢。”周淮斟酌着道,“父皇命我效仿贵国的听风卫,组建一处新官署,唤做‘皇城惊风司’。”
洛臻的脚步一顿,手里的柳条掉到了地上。
“这……可不像是一桩好差事。”
洛臻弯腰把地上的柳条捡起来,拍了拍灰尘,“五爷可曾打听清楚,敝国听风卫负责的差使,究竟有哪些?”
周淮淡淡道,“自然打听清楚了。无论是明面上的差使,还是暗地里的差使,都不少。贵国以四海经商起家,军力并不算强,能够夹在东陆两大国之间,屹立百年不倒,贵国听风卫功不可没。”
洛臻越发头疼起来,“既然都打听清楚了,恕我唐突问一句,你老爹让你新建的衙门,什么‘皇城惊风司’,到底是要效仿咱们听风卫——明面上的差使,还是暗地里的差使?”
说到这里,她住了嘴,瞥了眼身边周淮的神情,自己也笑了,无奈摇头。
“罢了,是我问得糊涂。听风卫明面上的差使,刺探军情,护卫京畿之类的,你们早就有军中探哨,五城兵马司,御林军之类的大把衙门,想必是不缺的。那就是暗地里的差使了。”
周淮点点头,“没错。父皇的意思,设立皇城惊风司,就是要效仿贵国听风卫,把暗地里的差使做起来。”
洛臻听了大觉得糟心气闷,追问了一句,“你三哥呢?设立新官署这样的大差使,为什么不给他做,反倒丢给了你?”
周淮并不直接回答,又往前缓步走去。
“父皇有顾虑。顾虑什么,你就别问了。总之,设立皇城惊风司的差使,是落在我头上了。”
洛臻想起在秣陵都时听闻的惊风卫暗地里的种种血腥差使,在看看前方丰神俊秀、姣姣如玉的祁王,顿时觉得头疼起来,几步赶了上去。
“我的好五爷,趁差使还没有正式任命下来,推了罢。”
她恳切地道,掰着手指,一桩桩清点她听闻过的听风卫见不得光的暗地差使,
“监听,拘捕,刑讯,刺杀,哪件不是手上沾满了血的。五爷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实在不适合。”
周淮停了脚步,侧过身来,平静地说了一句。
“哪有那么多不适合。在我看来,凡是是能在上京城扎下根系的差使,便适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