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给祁王殿下敬酒拍马屁?省省罢。
你自以为不过是与祁王殿下说几句场面上的恭维话,说着说着,就进了套儿,心里盘算的意图被他三两句套个干净。
这两年来,官场上与祁王殿下打交道的人多了,总结出一句极有用的话来: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得了,今天的上巳宴啥也别说了,喝酒罢。
喝酒总不会错。
原本是一年之中最为随意的上巳节宴饮,如今席间诸位世家子弟正襟危坐,闷头喝酒,场面顿时显得诡异起来。
安静吃喝之中,周淮自己也有所察觉,放下酒杯,低声笑叹了一句,“以后的上巳宴是不得来了。”
身后守卫的顾渊听得分明,小声劝了一句,“不来也罢。不过是些吃吃喝喝、儿郎们胡乱游戏的节目,咱们王府难道还缺这些么。”
韩铮乃是寻常市井出身,并非世家大族子弟,看上巳宴饮更不顺眼,接口道,“五爷早就不该来了。什么世家高门子弟,都是一群怂货,见了咱们个个闷头喝酒,连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周淮拿起长筷,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慎言。”
韩铮不服地冷哼一声,还要继续说话,眼角却瞥见有人拿着酒杯过来了。
“嘿,也不都是怂货。”他低声自语道。“还有敢过来同五爷喝酒的。”
周淮也有些意外,抬头望去,顿时笑了。
来人原来是洛臻。
洛臻一脸正经表情,右手端着个大方杯,过来按规矩行礼,“五爷安好。”
周淮也按规矩回礼道,“洛君安好。洛君的左手藏于身后,不露于人前,可是带了什么好物件过来。”
洛臻露出一个坏笑,把酒杯往他的案上砰得放下,将背在身后的左手,连同手里的物件一同露出来——
那是个细编竹席。
她把自己座位处铺着的竹席提溜过来了。
“喝酒喝得气闷,过来说说话儿。”
她熟练地在周淮身侧找了处干净地儿,把竹席左右摊平,盘膝坐了上去,歪着头,打量了周淮几眼。
“整个月不见,似乎清减了些,气色也不大好。此行车马过于劳顿?”
周淮颔首道,“行程是有些匆忙。”打量了洛臻几眼,“你倒是没瘦。过了个年,似乎还胖了些?”
洛臻吃了一惊,“不会罢!又胖了?!我最近没放开肚皮吃啊!”她惊疑不定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周淮笑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捏了。虽说胖了些,但还不至于吃出双下巴来。等天气再转热,多上几趟骑射课,便又恢复原样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起先还互相问候,越往后来越是废话,就在洛臻说到‘柳祭酒偷偷摸摸遣人拔了棋室外的两亩迎春花,嗐,这老头儿看起来和蔼,怎么是个辣手摧花之人呢——’
身后的顾渊咳了两声,打断道,“洛君,此地风大,不利言谈。洛君若是久坐的话……可否移步他处?”
说到一半的话被人打断,洛臻立刻住了嘴。
洛臻跟顾渊也算是极熟悉的了。听到‘不利言谈’四个字提醒,她瞬间住嘴,往左右看了看。
热闹的歌舞丝竹乐音,越发显得周围人群安静。
在座所有人,包括主位上的楚王,都在竖起耳朵听她和祁王的对话。
洛臻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与数十道目光在半空里交汇,那些目光顿时四下里散开了去,诸人纷纷掩饰性地端起酒杯喝酒。
饶是洛臻素来心大,想起刚才说的那些废话全被人听了去,也不由有些尴尬,当即站起身来。
周淮倒是神色不动,“不必着急。你若想去别处就去别处,若是喜欢此地桃林景致,想留在河边宴饮,便留在河边。”
桃林的景致再美,也接连看了三年了,洛臻糟心地看了眼周围,提议道,“我是不耐烦做曲水流觞之类的风雅游戏的。五爷陪陪我散散心罢,我们去附近山上那处半山亭子?”
周淮仰头看了一眼,点了头。
洛臻看了眼同主位端坐的楚王,“宴席刚开始就提前离席,我去同三爷打了个招呼。”
周淮应了,又随意问了句,“不要过去同安莳打个招呼?听说你的请帖是他费心弄来的。”
洛臻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不用,我早当面谢过了。今日过来的同窗不少,叫他自己玩儿去。”说着就要起身。
周淮看在眼里,哑然失笑。昨夜积着的少许郁气瞬间散了。
“先不急着去同三哥打招呼。”
他拿起桌上倒放的空酒杯,又吩咐席间伺候的随侍再拿两个空酒杯来,三个空杯在桌上摆成一排,把热水里温着的酒壶递给洛臻,示意她斟酒。
洛臻不明其意,莫名其妙倒满了三杯。
周淮拿起三个酒杯,挨个喝了。
今日的酒杯不大不小,一个有二两分量,三杯酒就是六两。
洛臻知道祁王酒量普通,见他喝得急,又是诧异又是心惊,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怎么回事,这儿又没人灌你的酒。空腹喝酒伤脾胃,慢慢喝着便是。”
周淮带着笑叹了句,“有件事是我多心。借你的手罚酒三杯,引以为戒。”说着又要去倒酒。
洛臻不客气地伸手挡住了,把他手里的酒杯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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