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芷悄然伸手,捏了捏洛臻的手。
洛臻用力回捏了一下。
两人无声对视,微微点头,目中均是坚定不移。
除了皇帝身子乏了,懒得亲自前去观看斩首,在场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连同临时被拉来的外臣宣芷和洛臻,统统都得去菜市口,“瞻仰大国声威”。
午时三刻,检验琅琊王身份无误,主刑官一声令下,可怜身份尊贵的皇室骄子,在异国他乡奔赴黄泉。
当晚,宫中果然设庆功宴,大宴功臣。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均赴宴。
皇帝兴致极高,酒过三巡,他亲自举杯敬酒,高声对在场重臣道,“此次边关大捷,首功要数齐大将军运筹帷幄,勇武叩关!次功归于惊风司勘察军情,协同作战!诸位卿家随朕一同满饮此酒,以贺功臣!”
齐啸携麾下诸位将领起身,周淮携麾下诸位主事起身,各自敬酒。
皇帝眯着眼睛笑看席间热闹场面,用手点了点祁王,呵呵笑道,“齐大将军勇猛首功,已经从朕这里领走了赏赐了。吾儿可想好了,今日要什么赏赐。”
周淮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抬起眼,眼角余光扫过旁边坐着的楚王。
楚王对他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
周淮便在席间再度起身,对皇帝恭谨回禀道,“儿臣确实已经想好了想要的赏赐,只是不敢开口,唯恐父皇不悦。”
“哦?”皇帝想了想,“你且先说说看。”
席间的喧闹声安静了下来,就连丝竹之声也停了,在座众人听祁王缓缓开口道,
“儿臣此时最大的心愿便是,求娶雁郡洛氏嫡女公子,洛臻。”
方才周淮说出‘唯恐父皇不悦’六个字时,皇帝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如今听他果然开口求的是婚事,并没有如众人以为那般露出恼怒神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皇帝大笑道,“朕活了半辈子了,两边互相求娶的事,如今还是头一次碰到。”
他环顾宴席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高声道,“颍川国洛侍郎今日可在宴上?宣她进殿。”
办的是国宴,上京城所有的外臣都被邀请赴宴,洛雅之当然也在。但外臣的宴席开到了殿外的空旷场地上,她此时正在殿外喝风。
皇帝一声传唤,洛雅之起身入了大殿,在诸臣注视下,听皇帝带笑问了一句,“上次大朝会时,洛侍郎代洛氏嫡女公子向我儿祁王求亲。不想我儿亦有此意,实在是两边情投意合哪。女方提亲总归不妥,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朕代我儿祁王,向洛氏提亲!洛侍郎意下如何。”
洛雅之从容行礼,在皇帝期盼的眼神中,徐徐吐出一句话,“臣以为,不妥。”
皇帝:“……”
周围准备着上前恭喜的众大臣:“……”
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如何不妥了?距离上次大朝会才几日?洛侍郎刚刚亲口提的亲,就出尔反尔了?”
洛雅之笑道,“陛下误会了。微臣说的不妥,并非是祁王殿下与舍妹的亲事不妥。诸位听臣一言。”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只听她侃侃而谈道,
“夫者,主也。妻者,从也。正所谓‘夫唱妻随’。如今舍妹就在上京城中,若是洛氏提亲,迎娶祁王殿下,舍妹在上京城中迎亲,祁王殿下随舍妹归返秣陵都,理所应当,并无不妥。但换成了陛下向洛氏提亲,迎娶舍妹……那舍妹是要随祁王殿下嫁入上京城的呀!”
皇帝自以为听明白了,沉着脸色道,“所以洛侍郎的意思是,洛氏嫡女公子只能娶亲,不能嫁与我儿为妻?!那这桩婚事是不成了——”
“非也非也!”
皇帝话音未落,洛雅之便矢口否认,“陛下误会了!并非舍妹不能出嫁!微臣的意思是,舍妹不能在上京城,祁王殿下的地界出嫁!若是祁王殿下有意迎娶舍妹,需得按照规矩,舍妹先回秣陵都待嫁,祁王殿下遣媒人登门提亲,这才是洛氏出嫁的规矩!”
皇帝终于彻底听明白了,脸色缓和下来,
“原来是出嫁的规矩问题。唔,说的有理!总不能在夫家的地界出嫁。是该回娘家待嫁。”自言自语说到这里,皇帝抬高语气,就要吩咐下去。
“来人,传朕口谕,洛氏嫡女公子洛臻,在泮宫游学数年,也该学成归国了——”
席间,楚王原本在悠闲喝酒,听到皇帝说出‘学成归国’四个字,手突然一抖,酒杯里的酒泼到了地上。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转过脑海,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皇帝的口谕还没有传下去,楚王疾步抢出人群,高声道,“父皇,万万不可!”
皇帝露出愕然的神色,在座诸位大臣纷纷转过头。
周浔厉声道,“父皇千万不要中了此洛氏贼的伎俩!儿臣终于听明白了,她巧舌如簧,乃是声东击西之策!应允老五和洛臻的婚事是假,敬端公主归国是真!父皇你想,只要洛臻开了‘游学归国’的先例,公主就能理所应当归国了!”
洛雅之脸上露出茫然迷惑的神情,无辜喊冤,“微臣冤哪!微臣分明再说舍妹回返秣陵都待嫁的事!好端端的,楚王殿下说什么呢!”
周浔转过身来,指着洛雅之喝道,“你以为你的诡计会得逞!想要设计放公主归国,需得过了我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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