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臻扶着敬端公主的手臂,转身坐回了汪褚的马车。
“两人分别得倒也干脆。”华正筠心里想着,“或许那入帐侍君的名头有名无实?三爷的头上,也许没那么绿?”
他提着笔,在手里的名单‘谢兰’处勾了一笔,把纸笔交给随行鸿胪寺仆役,按照礼数,整顿官袍,过去公主的马车处见礼。
“公主安好。”华正筠在马车外寒暄,“圣上传了谕令,贵国岁贡队伍车马劳顿,千里奔波,辛苦了。三爷今日会代替圣上出面,亲自过来给使节队伍饯行。等下下了大朝会,三爷就会过来了。公主稍等片刻。”
马车里对坐的洛臻和‘宣芷’互看了一眼。
该来的还是回来。
洛臻掀开了马车小窗帘子,对外头的华正筠笑道,“这么巧?给使者队伍饯行,不是你们鸿胪寺卿的差事么?怎么又要劳烦三爷跑一趟。我看着差事是他自己讨下来,多个借口跟咱们公主见面罢。”
华正筠哈哈一笑,“洛君哪,什么话都被你说去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之,还请公主稍安勿躁,总得等三爷来了,当面给洛侍郎敬酒送行,把差事了结了,公主这边再走不迟。”
“行了行了知道了。忙你的去。”洛臻把华正筠撵走了。
华正筠倒是不难撵走,但是等他人走远了些,马车里的两人再度互视了一眼。
洛臻嘴角噙着的笑消失了。
马车里倏然安静了下来。
“你坐着,我出去,想法设法拦住三爷,不让他走近便是。”
洛臻嘱咐了一句,伸手在‘宣芷’的肩头用力拍了拍,跳下了马车。
五六百人的使节队伍在初夏的日头下又等候了整个时辰,临近午时,日头最烈的时候,上京城出城方向的官道远处,再次现出大批行进的车马烟尘。
洛臻站在使节队伍最前头,看清车马仪仗的时候,顿时啧了一声,懊恼不已。
她身侧的洛雅之,倒是轻笑了一声。
两人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王果然来了。
但祁王也跟来了。
大事成败,就在此时。
……
周浔下了大朝会便匆匆赶来城外五里长亭,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五爪团龙亲王衮服上的精细绣金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他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带笑,意兴高昂。
周浔对着队伍最前头站着的岁贡正使洛雅之点了个头,寒暄了几句,目光掠过旁边的洛臻和华正筠,直接往队伍后头扫过去,看见了汪褚执驾的马车。
“洛侍郎稍候片刻,小王马上过来,”抬脚就往队伍后头走。
洛臻抢过去两步,把楚王拦住了。
“三爷最好别过去。”
她神色凝重地凑过去,在近前小声道,“公主今日在气头上,我若是三爷,现在绝不会上赶着讨骂。三爷你看小臣我都躲得这么远了。”
周浔诧异地道,“公主在气头上?她为何又生气了?她明明——”说到这里声音一顿,掩饰性地握拳咳了一声,道,“不管公主为何生气,总之是我的不是,我过去给公主赔个罪便是。”
洛臻也纳闷了。
这几句话若是从祁王嘴里说出来不奇怪,今日居然从楚王嘴里听到,简直天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怀疑地看了看头顶照常升起的太阳,正在盘算着要怎么应对,周浔已经等不及,急匆匆地大步走过去了。
“公主安好。”周浔隔着马车笑道,“听说公主又生气了?好了,别气了。我想了一早上,想明白了,公主对我一心一意,我也应该对公主一心一意才是。之前与公主怄气,是我的不是。”
马车里寂静无声。
洛臻见势不好,急忙跟着奔过去。
周浔等了片刻,等不到回复,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
“公主原本好好的,今早起来却又不高兴。莫非,是谢氏子今日返程,惹得公主不高兴了。”
华正筠跟在旁边,看着楚王山雨欲来的神色,只觉得头大如斗,急忙过去和稀泥,
“三爷别误会!敬端公主早上和谢公子道别的时候,我看着呢。公主看起来好得很,谢公子行礼道别便走了,公主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周浔心里堵得慌,哪里听得下去,站在马车外,沉声道,“若不是因为谢兰,还请公主明示,到底是何事生气!”
洛臻这时候终于赶过来了。
“哎,三爷,听话听一半的习惯可不好。公主今日不高兴,和谢公子又有什么关系。来来来,我说与你听。”
在周浔的瞪视中,她凑近过去,神秘地附耳小声道,
“公主恼你只知道派探子盯着她的起居行踪,却足足三十五日没有亲自去找她。公主嘴上说不出口,心里都记着呢。”
周浔脸上惊喜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显出怀疑神色来,“此话当真?当真只是因为我没有去找她?我看是你瞎编的。”
洛臻啧了一声,循循善诱道,“别的事我都能随口瞎编,‘三爷连着三十五日没有去找公主’这桩事,除了三爷记着,公主自己记着,旁人谁知道。”
周浔沉思了片刻,“如此说来,确实是我的不是了。我与公主赔罪。”
洛臻:“……”今天的楚王怎么回事。好说话的简直不像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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