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都已经不在了。
对着惊慌跪满了一地的内侍们,皇帝吩咐福长海又把祁王的谢罪折子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折子上祁王亲笔写下的‘死’字,越看越心惊。
小六儿当年与他置气,为了北苑祥瑞的事跳了水;如果老五一时想不开,也学老六当年那般,他就没剩几个儿子了!
便在此时,福长海将地上的铜虎符捡起来,轻声道了句,“皇爷,铜虎符摔坏了。”
皇帝一惊,急忙拿过来细看。栩栩如生的虎头果然崩了半只耳朵。
“好好的东西,摔坏了,再拼起来也不是原样了。”福长海劝了句。“皇爷三思。”
皇帝沉重地喘息了半日,把缺了半只耳朵的铜虎符放回大书桌上。
方才草拟的圣旨作废,他沉声道,“重新拟旨,把‘封祁王府’那句去了,只令他闭门思过。遣人好好照看祁王,每日探视,祁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朕诛了所有相关人等的九族!”
最终还是没有下旨缉拿。
……
质子叛逃,朝野惊动,四处发下海捕文书,张贴在大小城池关卡处,声势浩大地追捕敬端公主。轰轰烈烈搜寻了半个月,连根汗毛没有抓到。
祁王府的大匾额自从摘下那日起,便一直搁在正门门槛处,前后放了半个月,始终没有人敢跨过一步。
期间只开过一次正门,乃是宫里的福喜前来传旨。福喜眼见了正门处的架势,没敢进门,站在大门外头宣了旨。
祁王被下令闭门思过。身上担着的差使一撸到底,只剩下亲王俸禄。
洛臻最终还是没有被五城兵马司缉拿走。
各方都极有眼色地绝口不提她的名字,仿佛叛逃的敬端公主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二十余天后,秣陵都探哨传来确凿消息。
颍川国主因病于四月薨逝。五月中旬,敬端公主回返秣陵都,登基为新任国主。
颍川新君登基的消息传到祁王府时,此间主人正在后湖边的紫藤架下。
内侍搬来了两个紫竹榻,他与洛臻一人一个,两人斜靠在紫竹榻上,一个看书,一个睡觉。
传消息过来的人,是时任兵部职方司郎中的穆子昂。
穆子昂在后湖边寻到了祁王,与他说完了正事,见他姿势悠闲地听着,面上并不显露出惊讶的神情。
穆子昂心头疑惑,“五爷早知道了?”
周淮给他倒了杯冰镇的梅子饮,递到手里,“兵部今日得的消息?劳烦你大热天的跑来一趟。辛苦了,喝点冰饮解暑。”
穆子昂一听便明白了,他必定是提前从其他渠道得了消息了。
“行了,算我多事。今日只当是过府来探望五爷罢。”
他将冰凉爽口的梅子饮喝干了,额头热汗褪尽,才继续道,“除了秣陵都那边的消息,上京城这里还有个大消息,却是今日的大朝会上传出来的,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祁王府中闭门悠闲度日的两人果然还没有听说。
今日的大朝会上,皇帝当众宣布,将在朝中五品以上门第中,挑选贤良淑德的女子,为楚王正妃。礼部已经接旨了。
等穆子昂告辞离去后,后湖边紫藤花架下,又只有周淮和洛臻两人。
迎着拂面微风,一个喝酒,一个看书。
过了小半个时辰,前院的冯大管事唤小厮送来一筐新鲜菱角,放在两人贵妃榻中间的石桌上。
洛臻懒洋洋剥着菱角外壳,露出白嫩嫩脆生生的菱角肉来,吃了几个,觉得没意思,转头看了看还在看书的周淮,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抬手将剥下的菱角壳丢在他身上。
周淮果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伸手将衣袍上的菱角壳拂去了。
“别闹我。困了去屋里睡会儿。”
才翻过一页书,又有几个空菱角壳丢了过来。
洛臻整个身子隔空探过来,随手把周淮手里的书扯过去了。“闷了。说说话呗。”
周淮手里空了,叹了口气,只得坐直身来。
“想要同我说什么?可是与三哥的婚事有关?”
洛臻把书当做扇子使,挥动地如蒲扇一般,靠回了贵妃榻上,“谁有兴趣说他。说说咱们自己。”
“嗯?说我们自己什么?”
洛臻啧了一声,却又不与他明着说了。
她随手从石桌上的小竹筐里拿出一个新鲜菱角,熟练地剥出雪白果肉来,在周淮面前晃了晃,感叹道,
“从前哪,湖心里长出了一只菱角。它鲜嫩可爱,白白净净,是百里方圆最美味的一只菱角。湖边有个年轻俊秀的船夫,自从看到了这只菱角,日思夜想,终于有一天,船夫他忍不住——把菱角吃掉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懒洋洋撩起眼帘,瞥了眼对面的周淮。
周淮:“……”
周淮也伸手从筐子里拿出一只菱角,对着硬壳陷入了沉思。
“可是那船夫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吃了一次美味的菱角以后,就再也不碰第二次了。”
洛臻忧伤地举起菱角,拿手指去戳两边坚硬突出的棱边。
”菱角当然是方圆百里最可爱、最好吃的一只菱角,明明那船夫也正常得很,整日对着鲜嫩可口的菱角,为什么他不肯吃第二次呢。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说,是不是需要弄点鹿血来,给那船夫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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