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分明是个大官儿还没有架子,又不似旁人那般敷衍,隋玉先就感激了三分,不禁将她引为知己,越发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我上辈子打过仗哩!”
真是童言童语,晏骄差点噗嗤笑出声来,又怕小姑娘恼羞成怒,忙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还记得?”
隋玉眨了眨眼,小声道:“其实记不大清了,毕竟隔了一辈子这么远嘛,不过倒也剩下几个零星的片段。我小时候跟爹妈说,他们非但不信,还恼了呢,只骂我胡说八道,不许再提。”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委屈。
晏骄失笑,“你还小时候?你如今才几岁?”
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
隋玉不服气的哼哼几声,忙把证据摆出来,“我记得好些人哩,虽然看不大清,可都穿的破破烂烂的,还有那么多血!”
“远处好像还有火,喊打喊杀的,对了,我还能闻到味儿呢!”
“啊,我好像还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可疼呢!”
“您说,我从未离开过江南,若不是有上辈子,我又怎么能记得这样真切,又是声儿又是味儿,又是疼的。”
她只是摇头晃脑说个不停,还急切地想要得到晏骄的肯定,好回头用来压制父母,殊不知晏骄听了这些后,整个人都已经是懵了。
小姑娘描绘的这些场景或许她自己不知道,但晏骄明白啊:
那是打仗啊!
“大人,大人?”见晏骄走了神,隋玉忙举起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晏骄迅速回神,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紧张起来,心脏也跟着砰砰狂跳。
“你才刚说从未离开过江南?你是这里生的不是?”
隋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可两人说的投机,也就点头道:“是啊。”
“那我可听你娘的口音,似乎是有些西北一带的意思。”晏骄不久前还在镇远府待过,且身边多得是在西北一待十几、几十年的人,对那里的口音再熟悉不过,绝不会出错。
隋玉忽然咯咯笑起来,“我爹娘都那么大啦,又是做买卖的,以前住过别处也未可知呀。”
晏骄一愣,也跟着笑了,“那倒是。”
虽然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穿越来的,但前世记忆什么的,晏骄还是本能的不大相信。
可若不是前世记忆,那就是今世的了,但问题是大禄战争结束都好多年了,打仗的时候隋玉才几岁?别说记忆力,视力发育完全了吗?
晏骄才要笑,可脑海中猛地划过一个沉寂许久的念头,然后她整个人都像是过了电一样战栗起来。
“冒昧的问一句,你爹脸上可受过伤吗?”
第101章
晏骄的话一出口, 隋玉就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满脸都写着“您好厉害, 这都知道”。
“您怎么知道的呀?”她双手捧着脸, 努力凑到晏骄面前来, 暂时忘却了失去好友的痛。
晏骄暗道不妙,若果然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倒不该先问这个。
不过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装傻是不成的。
她脑袋里飞快的转了几圈, 忽然对小姑娘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声道:“其实方才我初见你娘时就隐约觉得有些面善, 只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 才刚说着说着话却突然想起来你爹, 故而有此一问。”
“对了, ”既然已经开了口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 晏骄又问道,“你右脚踝上可是有一点红色胎记?”
“是呀!”说着, 她竟真就拉起自己的裤腿, 按下袜子, 露出来约莫成人半根手指大小的红色胎记来。
晏骄心中叹了一声。
这个大小也确实符合成长拉伸的规律。
“这事儿只有爹娘和贴身伺候的一个丫头知道,您之前就见过我?”隋玉一双猫眼越发睁大了,喜不自胜道:“大人莫非认识我爹娘?可我娘怎的没认出您来?我也不记得您啦。”
“你才几岁?”晏骄笑道:“当年接触本就不多, 且时移世易, 大家都老啦, 一时半会儿的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纵然是善意的谎言,可哄骗一个小姑娘,仍叫她心中难安。
隋玉点点头,“那倒是。”
说着,却又急忙忙的补充道:“大人可一点儿不老,好看着呐。若您果然跟我爹娘认识,回头我就大着胆子喊您姐姐啦。”
晏骄给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小马屁精,嘴儿可真甜。”
隋玉就捂着脸嘿嘿笑起来。
桌上摆着黄澄澄圆滚滚的橘子,被火盆散发出来的热气一烘,整个屋子里都浮动着淡淡的柑橘清香,而眼前的小姑娘却比水灵灵的橘子更甜美。
“你乳名叫什么呀?”晏骄觉得对方不太可能乖乖使用当年这孩子项圈上刻的乳名“安雅”。
提到这个,隋玉竟一改刚才的爽快,噘着嘴犹豫起来,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说:“爹娘说生我那两年年头不好,好些娃娃都没了,就给我起名叫,叫拴妞儿。”
“噗!”晏骄和许倩都噗嗤笑出来。
从“安雅”到“拴妞儿”,落差够大的,若是个男孩儿,恐怕就要叫“栓柱”,谐音“拴住”了。
小姑娘登时给涨了个大红脸,委屈巴巴的说:“我说不喜欢,既绕口又不好听,可爹娘不肯改,说改了我就叫人抢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