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凝挤出一个甜笑来:“我们成功了吗?”
万氏的眼眶倏地红了。
计划不该是这样的。
原本的计划,是她吃下那药,只要挺过十天,药效就过了。但是要实实在在的挺着,若是挺不住,或许就会真的……
可是她不怕。
她被这个病折磨了很多年,她很清楚要怎么让自己稳下来。只要熬过十日,她们母女二人就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万氏怎么都没想到,丁凝竟然伙同酉生将药给换了,自己吃了下去。
原本丁凝的病已经有起色了,眼下又重新被折磨,好几次万氏听到她危在旦夕的诊断,明知道那可能是药效的发作,还是吓得浑身冰冷,心痛不已,险些真的病发。
所以,御医给的诊断,并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丁凝的目光从万氏身上转移到金佛身上:“娘,别拜他了,他闭着眼睛呢,听不到也看不到。不然的话,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冤死亡魂呢。”
“不许胡说!”万氏打断她的话,“佛祖面前,不要胡说。它都明白的。”
丁凝却不以为然,因为说话吃力,她说起来很辛苦,“才不呢。我们明明什么都没错,它却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们疼的时候,它没有让我们少疼几分,我们难受的时候,他也没有现身宽慰过,哪怕是给一个甜饼也好嘛。”丁凝嘶哑的声音认真的下着结论:“所以他就是听不到也看不到。”
万氏的眼泪涌出来,“你看、你看你都说的什么话。我一直以为我的女儿天真懵懂,却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连我这个做娘的尚且不晓得你有多疼,有多难过,心里又藏了多少事,佛祖面对着芸芸众生,又如何能听得到呢。”
丁凝盯着泪流满面的万氏:“娘再哭,我又要心疼了。”
万氏极力忍住眼泪,笑了一下:“你不要说太多的话,若是觉得难受的时候,一定要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娘藏了一粒药丸,在你最难受的时候会给你吃,但是这药丸只能吃一次,否则御医再群诊,会露出马脚。”他们能卖通的,也不过是说得上话的那几位,多了就难了。
万氏现在还不想和她说太多,说得多了,她难免又心思重,所以她专门捡轻松有趣的事情说,捡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说,丁凝好像也被吸引过来,认真的和万氏你一言我一语。
第一个晚上,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大半夜的话,直到灯芯跳动,火光变暗,万氏看着丁凝宁静的睡颜,心中只觉得无比安定。
十日的时间,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个翘首期盼结果的过程,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第八日的时候,送饭的小僧慌张的跑出来——小姑娘发病了,脸色惨白面无血色,看起来怕是要不行了,那夫人因为着急女儿,也不太好的样子。
丁永隽跪在宝德寺外,求主持发发善心让他进去见见母女二人。
丁荃终于坐不住了,哭着要去踹门:“为什么不救她们!为什么不救!你们佛门之地,根本是在草菅人命!”
丁婕和丁素合力将她按住,“你现在冲进去,谁也救不了!”
消息传到朝堂,众人一片唏嘘。
果然,还是撑不住。
齐北斋听闻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
但就在病重的消息传开当天,京城又热闹了一波。
数十万张手抄经文被放在一个个木箱子里面,被抬上了大殿,这些心经的手抄者,来自蜀州泗陵城外的裕福寺及信众,陇州寺庙及信众,泗陵城两大书院的所有学生,还有西南地区受灾之时,所有接受过丁家恩惠的灾民。
关于万氏母女的事情,不知道是被谁写成了文章散出去,比起口耳相传,文章在文人圈的传播速度简直堪比信鸽,这个笔者也很厉害,文章的方向不往万氏母女究竟有罪没罪上引导,而往善有善报的因果上引导。
万氏母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丁凝更是裕福寺最大的香客之一,捐赠的香油钱记载的本子可以绕裕福寺三圈!
如此善心之人,若是渡不过此劫,这诸天神佛又有何可信之理?
对于百姓来说,几十年前的是非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但是发生在眼前的善行却是他们看在眼里的。
这里所有的心经,都是百姓为万氏母女祈福的证明。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齐北斋觉得这事情很蹊跷,像是有人专门去散播似的:“这是谁的主意。”
就在这时候,一向正直高冷,不与任何人结交的大理寺卿杜绍缓缓出列,语气平淡的交代——他媳妇干的。
杜绍的媳妇啊。
没人知道杜绍媳妇的来历,但是陇州百姓知道!
太守大人的夫人,可是与蜀州的丁四并称大小九天仙女的善心娘娘!
在陇州,太守夫人也是一个做尽好事之人,可以说杜绍能这般民心所向,屡增政绩,与夫人的正面形象脱不了干系。
在善人圈子里面,也是有一个善良值得评估的,而这两个人,就是顶尖尖的人,不同的是,杜崔氏或许是有为自家夫君挣颜面的意思在里面,所以不低调也不刻意,好名声挣得自然不做作,而丁四则是做好事都不留名,好在裕福寺的僧人可以证明,那无数个“二水”姑娘,就是丁家的小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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