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尴尬的身份,应该一辈子不见面,结果那丁姓商户竟然重返皇都大方登门,说不定……是少夫人真的不好,来见最后一面了。
其实,这也是丁荃担心的事情,但是等到她真的到了信国公府见到父亲之后,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要……要带阿凝回蜀州?”丁荃瞪大眼睛,发出疑惑。
丁永隽此次前来,主要并不是探望丁凝的病情,而是帮着安排回蜀州。
“可是盛京城在天子脚下,哪里找不到名医呢?珍贵药材也只多不少,有必要跋山涉水一路回蜀州吗?”
按理说,万氏是最在乎丁凝的,可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还跟丁荃心平气和的解释起来。
这段日子他们试了许多方法,已经不是用药的问题,前几日宫中来了一位资历颇深的御医,几番诊治之后,给出了一个建议——或许该将丁凝带回生长之地。
天下之大,因各地气候的不同,人的适应能力也会因地制宜。蜀地气候比起盛京城自然要宜人许多,少夫人是蜀地长大的,对那里的气候有天然的适应能力,须知人之五脏六腑康健与否有时候是息息相关,此次少夫人发病久久不愈,说不定根源不在心疾,而是因为身体对盛京城的适应能力变弱,导致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虚弱。
这种虚弱往往不是表现在某种显而易见的病症,而是潜移默化,一旦有一处出现问题,其他地方就会开始连连呼应。
其实这说法略有些玄虚,甚至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但是细细一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最重要的是,丁凝从小到大看病问诊的大夫都是蜀州的,还有她的所有医案,大多数都留在蜀州,当时来盛京城的时候,只带了最近的医案。
若是此次回去,能结合她从小到大所有的医案来研究,再加上气候改变的将养,配合汤药,说不定能慢慢稳定下来,转醒也就是时间长短。
丁荃理了许久才理明白,茫然的点点头:“那……那我们不是很久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万氏握着丁荃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傻孩子,等你母子平安,一家人热热闹闹回一趟蜀州祭祖,不自然就能见面了吗?只要人康健着,就一定有见面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
丁荃仔细看着万氏,眼泪珠子又掉下来了。
秦泽原本还在一旁和容烁还有周世昭他们说话,一听到消息几乎是小跑过来的。
万氏难得的一脸错愕:“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丁荃拉着万氏的手,动情到:“三娘,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阿凝一定会恢复康健,您也要好好地,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万氏除了对丁凝之外的孩子鲜少用心,但此时此刻,她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丁荃的真心,她竟觉得窝心,又觉得从前似乎错过了许多东西。她笑着点头,眼眶也红了:“你也是,一定要好好养着自己。”
秦泽与众人打招呼,将丁荃带了出去。
他是见怪不怪的,知道她如今感情丰沛,想的也多,便将她带到客房里头单独说话。
丁荃一进房间就彻底爆发了,抱着秦泽情绪大动,秦泽怕得不得了,唯恐她激动过了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束手无策的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肚子,用掌心的温度给她一个安静的提示。
好在丁荃知道好歹,很快就收住了眼泪,拉着秦泽的手说:“我应当与你讲过吧,从前,我其实讨厌过阿凝,但是后来我就不讨厌了。我知道父亲偏心,也知道三娘最在意阿凝,无论是大娘还是我娘,都不是父亲真心求娶的,他对大娘和我母亲只有尊重和敬爱,并没有夫妻的感情。我曾因为这个怨过他,也因为他,对三娘并不亲近。”
“可是阿泽……”眼泪珠子滚下来,秦泽小心翼翼帮她擦掉,听她道:“我如今一点都不怨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今日看到三娘的时候,我心里竟然全是心疼,像心疼我自己母亲一样。三娘明明还是一样的紧张阿凝,但是这种感觉,我到现在才真真切切明白了。”
秦泽还抚着她的肚子,她的手盖在秦泽的手上。
她认认真真的说:“其实我已经太幸运了,我自小长在丁家,吃穿不缺,还有师父悉心教导我武义,叫我长得这样好。可是阿凝呢?她带着病,吃喝玩乐,什么都得掐着来,她的确是受到更多的关心和疼爱,但若是让我用一个康健的身子去换那些疼爱和关系,我是万万不会交换的!”
秦泽哭笑不得,伸手环住她:“你这话说的可叫人伤心了,是我不关心你还是如何?谁要你用康健的身子来换这些?如今你健健康康无病无痛,我一样关心你。”
丁荃又哭又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泽亲了她一下:“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丁荃一阵窝心,觉得满足极了。
从前做姑娘时的一切,她是真的不在意了。看到阿凝这个样子,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又觉得一个人若能真的无灾无病的长大,该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
她们真正该在意的,是如何好好与亲人相处,如何去争取未来的好日子,而不是耿耿于怀那些不如意,因为那些不如意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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