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公爵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毫无疑问表达着“是”,这让陆楠更加心情恶劣。其实她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安茹公爵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依然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心里怎么想的陆楠完全可以不在乎。但她曾经认识过安茹公爵的另一面,也曾经跟他毫无芥蒂的谈笑无忌,在心底的某一角落,她确实把安茹公爵当做了在这个陌生时代唯一可以交谈沟通的朋友。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上一次可以当朋友的人,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了呢。陆楠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所作所为,却发现记忆纷杂,重复了好多次的语言行为交杂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叫她分辨不清。
说来还真是可笑,在她的预想之中,阿弗里才是那个更难以说服的人,没想到最后却是安茹公爵替代了他的角色。陆楠知道她应该耐着性子跟安茹公爵好好解释一番,但是一看到他隐藏在眼底深处的那份防备,她就知道,按照这个人的固执,他认定的事情,说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而且,陆楠确实少有的感到了一丝疲惫,她懒得再继续跟安茹公爵说更多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无用的愤怒和些许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的滋味全部强压回去,陆楠昂起头,用冷静到毫无起伏的音调郑重的问:“那么,让我们重新审视一下彼此的关系,不可否认,现在您跟我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对吧,公爵。”
安茹公爵显然对她忽然就变得很冷静的行为感到了困惑,可是他估计觉得这只是陆楠又一个试图骗取他信任的花招,审视了盯着她看了一阵后,慎重的点了点头:“您可以这样认为。”
“虽然我们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但我知道,您是期盼着帝国的再次崛起,以及不再发生战乱和更多的悲剧……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极力的掩饰,安茹公爵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惊讶,很明显他感到了疑惑,却不愿意承认陆楠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没有确切的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避轻就重的说:“所以这跟您现在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要知道,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您的接受程度。”陆楠冷漠的说,“您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单靠着念叨几句祈祷词语,或者是靠着天然善良,帝国就能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存活,甚至最后还站立到胜者的巅峰吧。”
“……不,尊敬的陛下,我从来没有这样以为过,对于周遭一切我只会比您有着更加清醒而深刻的认知。而流淌在我们身边那条肮脏污秽的河流如果就是这个世界的话,我有着跳下去弄脏自己的觉悟。”
安茹公爵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回答,这一刻要是只看他的脸,真的会误以为他是什么邪恶无情的阴谋家,幕后黑手之类的角色。只是陆楠知道,在这幅看似阴冷高傲的外壳下,隐藏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在他认可的人面前,安茹公爵也能表现得温柔和蔼,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包容。陆楠曾经就无数次的体验过他掩盖在冷言冷语下的关切和温情。只是这一次,恐怕是彻底没戏了,她已经被完全的排除在了他的最大防备之外。早在知道自己可以无限次轮回之际,陆楠就想到了类似这样的场景,可是真的面对这一刻时,她依旧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但陆楠选择了用更加精良的控制力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公事公办的点了点头:“很好,所以只要我能达成这个目标,您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吗。”
安茹公爵瞬间明了般的恍然大悟,他几乎是以一种轻视的态度表示了赞同:“这么说不就完了,陛下。我再次重申,您个人的品德以及行为,不会影响到我对您的支持。不得不承认,比起您的其他亲戚,您还算不错了。其实这一次激怒教会也好,杀了汉诺威伯爵也罢,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要奉劝一句,不要太过放任自己的野心跟欲望,为了早日戴上皇冠而伤害到帝国和那些无辜之人的利益。谎言可以暂时的骗过阿弗里,但他迟早会察觉真相。”
陆楠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呵呵的冷笑出声,这一刻她觉得安茹公爵真像是一头固执得气死人的驴子。既然他都能看出来阿弗里不是个会被谎言欺骗的人,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她根本就没有说谎。但是现在陆楠已经没有了跟他好好解释的心情,他喜欢将自己当做一个满嘴谎言的野心家看待,那就随他开心好了。总之不管他表现得再怎么冷漠厌恶,终究他还是必须得听从自己的命令。
话说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陆楠看着安茹公爵,看着他那张好像永远都保持着波澜不惊表情的脸,心底忽然滋生出了一种恶意。她想着假如现在忽然戳穿拉比的存在,要他把拉比当做人质送进宫来,他是不是还能保持这种高高在上的倨傲跟自以为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陆楠就特别厌恶他的这幅做派,无数次的幻想过要碾碎他的这份高傲。只不过由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陆楠对他大为改观,才打消了这个想法。此刻她按捺不住的又一次兴起了莫名的冲动,她想看到安茹公爵失去一切,一无所有,悲惨得连最残忍的魔鬼都懒得再去折磨他的模样。也许这样做才会使她内心激荡着的莫名烦躁跟愤愤不平感到好受些。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还不至于无聊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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