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陆楠还真的怕他太过激动不小心死掉,急忙安慰道:“没关系,放心,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一定会继续支持您。”
“不!不行!”
巴赛尔公爵忽然直起了身体,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陆楠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悄不可闻的喘息着:“我不能死在父亲的前面……请您帮助我……愿上帝饶恕……我需要立刻得到王位……”
陆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却没有答应:“这个……不太好吧,天主在上,我可不能犯下弑亲的罪名啊。”
“不需要您出手,只要您愿意借我一队可靠的士兵!”
由于她的拒绝显得太过软弱无力,巴赛尔公爵瘦弱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连说话都变得利索起来。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两团阴暗的火苗,这让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活人,反而像是什么从地底爬出的幽灵。他呼吸急促的说:“我还有一队亲卫,每个人都对我忠诚无比,只要您愿意再借我一点人手,完全可以把他们截杀在路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楠觉得自己要是还假惺惺的指责巴赛尔公爵或者劝他不能犯下罪孽,那也太虚伪了。本来她还想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西法兰国王的行踪,巴赛尔公爵又是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奇怪,多半是在他身边安插了公爵的眼线。实际上她这位堂兄在西法兰一直风评很好,很多领主都站在他这一边,更因为老国王硬要废黜长子继承权强推小儿子上位的行为惹怒了不少贵族,所以老国王身边恐怕二五仔不少。
“……我觉得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没有顺利拦截到他们呢,万一他们带的护卫太多逃掉了呢,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安抚的握了握巴赛尔公爵冰凉的手,陆楠轻声细语的说。
“既然他到了王都,肯定要过来见我,我有办法轻松顺利的解决掉……只要您别觉得太残忍,毕竟,那可是您的父亲。”
这时窗外忽然吹起了一股大风,砰的一声将窗户砸得撞在窗框上,早上起床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快十点都没有看见太阳,想必是要下暴雨。呼啸的风卷着沙尘和树叶掠过窗外的庭院,树木都在疯狂的摇晃,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正在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注视着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女在若无其事的商议如何弑杀自己的血亲。
巴赛尔公爵用一种略带神经质的狂热凝视着陆楠的眼睛,陆楠不闪不避的看了回去。根据之前的印象,她不觉得巴赛尔公爵像是这么狠毒的人,虽然对父亲的行为多有抱怨,却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流露出什么深仇大恨。可为什么忽然之间他就起了杀心?如果说单纯为了王位的话,那在他身体还没衰败之前应该有无数机会可以干掉老父亲和兄弟成功上位。心念急转间,陆楠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那次针对您的刺杀……难道和您的父亲有关系?”
巴赛尔公爵咧嘴露出一个掺杂着讥讽与愤懑的扭曲笑容,陆楠看了一眼都有点不忍心再看了。她听到巴赛尔公爵一字一顿的说:“他不把我当做儿子,那么我也不必将他当做父亲。天主在上,所有的罪恶都由我来承受,假如只有我一条命,死了就死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遭到迫害……咳咳咳咳……还有我那苦命的母亲!她拼命生下我……咳咳咳,不是为了让我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更不是为了让我……不明不能的死去!”
一声炸雷,震得窗户微微颤抖,风更加疯狂的呼啸着,小石子和沙土打得玻璃沙沙作响。陆楠不得不起身去关上所有的窗户免得屋里满是尘土。她看着斜靠在躺椅上的巴赛尔公爵,看着他挣扎着苟延残喘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涌起了一股悲凉。
她缓步走到巴赛尔公爵身边,定了定神,按捺下胸中的不忍,尽量以一种冷酷客观的语气说:“亲爱的堂兄,本着对您的理解和同情,我很愿意支持您,帮助您完成这次复仇。可是,这也算是一场冒险的行动了,您打算如何回报我呢。”
站在陆楠本人的立场,先不管谁对谁错,她的那位好叔叔连自己儿子都能下手,那么报复回去天经地义。再说巴赛尔公爵眼看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他要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复仇,二来也是为了保存家人,陆楠还挺欣赏他的做派,很愿意帮他。但是站在女王的立场,她这么干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没有足够的回报,她不会基于同情就去拿自己名声以及未来冒险。最多睁一眼闭一眼假装不知道巴赛尔公爵的打算。
听她这么说,巴赛尔公爵反倒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他喘息着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陆楠,随即又低声说:“请您下令,把我的亲卫队队长谬拉……叫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陆楠摇铃叫来传令官吩咐后,粗略的看了一眼那张纸,不出意料,上面是巴赛尔公爵亲笔写的一封算是遗嘱的东西,注明只要他顺利的继承了西法兰的王位,那么将来不管接任王位的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都必须履行他的意志,与陆楠的孩子缔结婚约,并以三分之一的国土当做陪嫁或者聘礼。
上面不仅有巴赛尔公爵的亲笔签名,还有三个作为公证的公证人签名,按照这时的法律,这份遗嘱已经真实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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